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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摘要
HunYuan-Lite
  1. 原贴链接: 过去12个清明了,今年却没能去看她
  2. 后续故事: 【贴吧神贴】雪后初晴,说说自己走出阴霾的那几年
  3. 本文完全保留了原贴内容,为提升阅读体验,使用AI对文章进行了重新排版以及添段落标题

半生感慨与农村童年

想想自己这半生,经历大起大落,本以为自己是个主角,至少是个悲情戏里的主角,到头来发现无非还是个碌碌无为的路人甲。说说背景先,鼠鼠西北人,从小在农村长大,在农村上的小学,那所小学离家很远,大概得有四五公里吧,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出发了,中午一般不回家,每天上学书包里会带张奶奶烙的饼,我这个大孙儿,带一瓶水,记得装水的瓶子还是非常可乐瓶,水喝完了就去学校外面的水渠里灌水,虽然看上去有些混浊,但那时候哪有这些讲究,能解渴就行。有时候嘴馋了,就到学校门口小卖部,用瓶子换零食吃,一个瓶子卖一毛钱,在小卖部可以等价交换,回家后再和奶奶说瓶子丢了,被同学偷走了,这时候奶奶就会骂骂咧咧的再给我找个瓶子。那时候还用的第四版人民币,还有二毛和二块钱,那时候小学还是要交书本费的,我清楚记得三年级我爸带我去报名,和老师聊天说书本费二十七块五,他面色一滞,听到老师夸我学习好,又像是很大度的掏出一把零钱爽块交了,回去的路上给我抱怨 “老子给你把钱花上,一天可要好好学习”,回去的路上有一段下过雨的泥泞小路,他一把把我抗到肩上,几个大跨步就走过去了,回想起来,他那时候也和我现在差不多的年纪,他怎么就能养活自己爸妈,养活我还有弟弟妹妹呢。

初入县城与阿雪初识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记忆都朦朦胧胧的,像是黑白电视机里的老电视剧,画面变为彩色的那个夏天,我记得自己在河边玩水,鼠鼠老爹骑着摩托过来,和我说赶紧回家,要搬去县城住了,说我考上了县城的重点初中,我一脸懵逼的坐上了摩托车,就被老爸带到了县城,左拐右拐进去了一个院子,后来我才知道爸妈在县城找到了工作,租到了房子,我以后要变为 “城里人” 了。初一的我,一米四五的小个子,老师眼中的尖子生,因为一直觉得自己是农村孩子,只是每天谨慎又小心的和大家合群,避免被孤立因为学习好,总有人问我借作业去抄,当然大部分是男生,也有几个比较开朗的女生问我借作业,她的同桌就是其中一个。女主来咯,怎么称呼她呢,她名字里有个雪字,就叫阿雪吧。阿雪算不上很漂亮,但是很耐看,偶尔笑起来也不输那些班花级别的女生,在不熟的人面前又有些内向,于是在一众男生口中,一说起甜美文静的女生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她,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嘛,就是她头发好黑,辫子好柔顺。初一一整学年,我和她终归是没有什么交集,因为她长的比我高一点,学习又是中等偏上,我在第一排,她在第四排,而我们因为彼此的性格,断然不会有超过十句以上的交流而我嘛,按部就班的学习,和以往不一样的是,每天早上会有五毛钱的早餐钱,每周末才能回乡下玩,县城一开始对我来说就是一处陌生的森林,过马路都要张望好久。

考试误会与关系转折

时间过得很快,初一临近期末,我和阿雪也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交流,说起来也挺戏剧的,第一场考试结束,因为我记考试时间的小纸条丢了,整个考场只有我和她是同班同学,于是便去问了她下午几点考试,校门外,阿雪随口说:
“下午四点咯”
我说了句多谢,便走了,全然不知道的是:等我走远后,她取出自己的文具盒一看,惊慌失措的追了我一路,可最终还是没找到我,她想告诉我其实下午考试是两点来着…… 我回家吃过饭,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半,桌子上的闹钟蹦蹦跳跳的吵醒我,收拾好后便出发了,半路无言,只见车流如龙,我缓缓的穿梭在那个小县城里,那时候只知道三菱,大众,而那些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车,就像与我的生活般遥远,好像注定不会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走进学校,走进考场,第一眼看到的是陌生面孔,再看别的人也是陌生,没有初一学生的稚气,青春的叛逆刻画在他们每一个人脸上我深信自己,早上见过的人,下午再见到不会没有印象阿雪!我凭着早上的记忆看向阿雪的座位,却是一个大男生,我退出来看了一眼门牌,是我的考场没错而此时考试铃声已经响起,一位中年妇女正带着试卷走来一丝不安从心底缓缓放大。
“要考试怎么还不进去?!”
“老师……”
我心里还抓着最后一丝希望。
“咋了?要上厕所赶紧去!”
“这是初几的在考试……”
“初三啊!考化学的。”
“哦,我走错考场了……”
我讪讪笑着,眼里的泪花在我极力掩饰下没有逃出来,我自己却顺着楼梯踉跄逃了。我终于明白了,阿雪骗了我!我错过考试了班主任的面孔,语文老师的面孔,爸妈的面孔还有那些同学的面孔重叠在一起在我脑海里变成了一个我不敢直视的存在。臭标子!为什么骗我?我在心里把阿雪从头骂到脚。一路上依旧是车流如龙,而我却把一生都已经规划好了,想着下学期开学可能就被开除了,我去工地找个工作,打几年工就被家里安排着娶媳妇,几亩地,几头牛,然后过一辈子农民的生活,我才当了一年城里人就要被打回原形了,走了一半路后,我停下脚步回头看身后才发现阿雪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我身后,她见我看着她,也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靠过来。
“你家不是在那边吗?跟着我干嘛?”
“现在怎么办啊?”
阿雪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突然发现她低下头,我才和她差不多高。
“怎么办?估计要被开除呗,都是你害的!”
我语气中尽是嘲讽和嫌弃。
“啊?开除啊?有那么严重吗?”
阿雪被吓了一跳。
“你以为呢!”
“我还以为你爸会打你,我去帮你说情。”
“你是不是盼着我挨打?”
我没好气的说。
“哪有啊 ——”
阿雪惊惶失措,我后来就喜欢她这种缺心眼的风格,她着急辩解:
“我当然不希望你挨打。”
我无言看着她,阿雪又补充道:
“也不想你被开除……”
这话已经带着哭音了。看着她这样,我终于有一丝解气。
“又哭!我走了,你别跟着我,慢慢哭吧。”
阿雪终于还是没跟上来,而我到家门口时,腿肚子已经止不住的打颤,始终没有勇气进去,做了好半天心里建设,回去后才发现只有妈妈在家,我假装着无事发生,偷偷拿到她的红色诺基亚滑盖手机,出去给班主任打电话解释,不出意料,得到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我更加确定了以后的人生。几天后,去学校领通知书和成绩单。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我站在旁边,明明我是第一个来的,可他却把我晾在一旁,一直给所有人发完成绩单和通知书后才虎着脸把最后一张成绩单给我,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因为一科是零分,我从年级前十掉到年级二百多名,就连阿雪都要比我高十几分,班主任板着脸吓唬我说:
“你下学期不用来了,我宣布你毕业了!”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泪花掉落在地上,
“还站着干嘛?往回走!”
老班的语气突然严厉几分。我吓了一跳,拿着成绩单灰溜溜的走出办公室,才看到阿雪一直在外面等我
“老师咋说呀?”
阿雪小心翼翼的问我。
“说让我下学期别来了呗。”
我装作如释重负般嘘口气,语气中满是装出来的不在意,
“怎么会,我让我爸给老师求情了,老师说不会开除你的。”
“真的?”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真的,不信你回去问你爸,你爸肯定早就知道了。”
阿雪一脸笃定。我心里嘀咕着:怎么可能,他要是早知道,我现在就是瘸着来学校的。
让我意外的是,我回家后我爸真的没有打我,只是凶了我几句,然后给班主任打电话,我不知道他们谈论了些什么,唯一清楚的是我这个城里人可以再当下去了,对于阿雪的怨恨也随之消失。

梦想变迁与同桌时光

每一个学生最喜欢的当然是寒暑假了,我还记得小时候看过十万个为什么,立志当个天文学家,可随着不断成长,梦想也不断的退而求次,变成了一所好大学,一份稳定的工作,一栋安居的房子,一个无病无灾的家庭,曾经以为最起码的生活,到后来才发现竟要为此拼的头破血流。开学,班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一科没有考,好多在议论着我这个尖子生缺考的原因,而我跌落神坛后居然和大家的距离拉近不少。新学年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重新调座位了,成绩好的坐在前排,成绩不好的在后面,这是那个时代天经地义的事。不过让我意外的是的我的新同桌居然是阿雪。
“新同桌你好呀!”
阿雪故意用夸张的眼神好奇的打量着我,让我感觉自己是她的新玩偶一样。我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没见过吗?上次的账还没和你算清呢!”
“嘻嘻,我就说你不会被开除嘛,你大人有大量,我请你一周的早餐就当赔罪了好不好?”
阿雪心情貌似格外的好,
“一周早餐?!”
我惊讶的看着她。我每天有五毛钱的零花钱,早上我可以在校门口的小摊那儿买一个烙饼,中午再买两支冰棍或者一个雪糕。
“怎么啦?嫌少啊?”
阿雪噘着嘴,我想她肯定的是心疼钱了。
“没有没有,早餐就不用了,一个雪糕就好了。”
我表现的很大度。
从初二那时起,阿雪和我的关系突飞猛进,我的性格也因为青春期的到来改变了许多,我也慢慢知道了许多,知道了中学生会打架,学校后面会乌泱泱聚一堆人,知道了一些人会吸烟,厕所里面云雾缭绕,知道了一些人会去网吧打游戏,甚至包夜通宵,知道了一些人会谈恋爱,写情书,在操场上勾勾搭搭,九月份,学校门口的那条路,两旁种满了白杨树,一阵清爽的风儿吹过,黄色的叶子,便随风扑嗽嗽落下来,烧烤的灰烟依旧占据了半条街,随着忽明忽暗的火星,绕上了天。而我呢,也被启蒙,第一次被带去网吧打游戏,申请 QQ,还碰巧看到了旁边的乖孩子在看颜色片,自己羞的脸红,大脑空白不敢看,又好奇的偷瞄,出网吧后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我开始懂了恋爱这种神圣又叛逆的事,开始注意到班上谈恋爱的那些八卦,开始注意到女孩子的身体和真的男孩子不一样,特别是个别女孩发育好早,弯腰的时候总能从领口看见一抹雪白。当然,这些事鼠鼠也只是想想,那时候还没有胆子那样做,某天,我给阿雪讲题的时候,忽然发现她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味,于是那以后每每靠近她的时候,总要偷偷闻上一下。有一天自习,她正专注的看着从别的女同学那儿借来的言情小书,忽然发现我在看她,便连忙把书合上,
“你在看啥?还不给我看。”
我问她
“没啥呀,你不是看谢文东吗?又不看这个。”
阿雪表示懒得理会我,
“给我看看呗,”
我被勾起了好奇心。阿雪连忙把书收起来,
“不行不行,男生不能看,”
我要抢,她便干脆塞进桌仓里,
“老师来了。”
我只好作罢,装作自习,班里也一下安静下来,年级主任进来后,便开始说教:什么就你们班最吵,什么最能说话的班…… 等她出神发呆时,我便偷偷从她桌仓里取出那本书,背过去偷偷看,还记得那本小书是写校园恋情,接吻什么的擦边,不过已经看过颜色片的我对此并不感冒,便又偷偷塞回去了,但是想到谈恋爱,阿雪不会喜欢谁了吧?我终于还是没有问她有没有喜欢谁,那时候对这些事并不感冒,我迷上了打游戏,迷上了打 dota,尽管那时候网费很便宜,但我每周还是要攒下来早餐钱,周末去网吧玩两三个小时。阿雪注意到我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买早餐吃,于是问我,我也好不避讳,说钱留着去网吧,她听到这话被我气了一下,想了想,又说,
“那你周末可以来我家玩,我爸妈晚上才回家的”
“你家有电脑?有网吗?”
我惊奇道,随后又觉得也正常,
“有啊”
“不会被发现吧?”
“要是被发现我就说你是来给我讲作业的,反正你学习好,我爸也知道”
我没想到她这样的乖乖女也会撒谎,
“你家有优盘吗?”
于是我下午放学去网吧拷贝了魔兽,期待着周末去阿雪家打 dota。

青涩互动与情感升温

到了周末,吃过早饭后,我便按照阿雪先前说的,去了她家在的那座小区,虽然整个小区只有六栋楼,每栋也只有六层高,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我脚步声都变得异常轻,总觉得周围人都在看着我,便只好装的一如既往些,小心翼翼的掩饰着心虚,还好阿雪早早便在花园里等我,让我没想到的是,今天居然见到了她不穿校服的样子,领口有花边的白色衬衣,外面是一件淡紫色纯棉小马甲,还有朴素的黑色长裤,头发还是披着的,有些潮湿,看样子刚洗完头。即便游戏再吸引我,见如此的她,心里还是有些异样。
“你家没人吗?”
我开口问道。
“就我一个,你怎么才来呀,等你老半天。”
我跟着阿雪上了四楼,小心翼翼的进去她家,进门她拿出拖鞋给我,我一愣,有些窘迫,
“还要换鞋吗?”
阿雪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便满不在意的放回拖鞋,
“没事,不换也行。”
说着便带我走进了她房间,我心里暗戳戳想着,下次来一定要穿一双新袜子
“游戏存到 D 盘里写我名字的那个文件。你先玩嗷。”
阿雪帮我打开电脑后,便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我熟练的搞好游戏,打开了 dota,设置了五个中等的电脑,想了想又换成简单的电脑,接着点出了自己最拿手的英雄 “疼鸡狗!” 在我拿下超神后,阿雪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坐到我旁边,看见我几发平 A 点死小牛后,问道:
“这个蓝色的小人儿是你嘛?”
“对,这个叫矮人狙击手,我绝活,你要不要玩一下。”
我坐到一边吃着苹果,一边指挥她怎么走路,怎么点人,看到她快要被对面追死时连忙接过鼠标开启撒旦几枪点死了小黑。
“啊啊,还是你厉害”
听着阿雪的夸赞,我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选了简单的电脑。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我和阿雪的关系从同桌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在我的影响下,她的成绩从中等偏上变为了年级前百,而我的成绩在 dota 的影响下,从年级前十掉到了和她一样的水平,我开始在笔记本上写满了 dota 攻略,开始围观那些人打架,成了那乌泱泱中的一个,开始上课走神,开始看各种小说,开始抄阿雪作业,开始关注恋爱八卦,开始了叛逆。就这样,初三了,我开始觉得自己长大了,和阿雪的关系,也逐渐暧昧起来,开始讲一些以前不敢讲的话,开始在她的空间留言勿忘我,开始互送平安果,送元旦贺卡,一起出去吃饭,互相做值日,知道彼此的 QQ 密码,甚至 QQ 宠物结了婚。

告白与相恋

初三那年圣诞后,在其他的男孩的挑拨下,我春心荡漾,鼓起勇气向她写了封情书表白,在放学后,把情书塞给她,就害羞的溜走了,回家后依旧激动,忐忑不安,吃饭走神,作业都没写,只希望快点到第二天,好不容易挨过一晚,第二天到学校,却发现阿雪对于昨天的事没有什么表示,一往如常的上课,和我聊作业,聊那些有的没的,仿佛昨天的事不曾发生过一样,我却不敢再鼓起勇气问她了,一整天欲言又止,上课也无精打采,随着太阳移向西天,我的心情也从期待和激动变为了失落和后悔。终于等到最后一节课下课,我收拾完书包准备走,阿雪却突然叫住我。
“要不今天你送我回家?”
“啊?好。”
我有些茫然,沉默着走了一路,她也不和我说话,快走到她家小区门口时,突然手被牵住,我惊讶的看向她,阿雪也迎上我的目光,
“以后你都送我回家哦,男朋友。”
说完便松开手,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小区,我大脑一片空白,路上止不住的傻乐,晕晕乎乎的回了家。阿雪当天晚上回去,便发了动态,说今天自己好开心,有个笨蛋终于勇敢了一次,在我空间里留言了好多话,说以后要我每天送她回家,说要我不许惹她生气,说以后不许和别的女孩太亲密,说我虽然打游戏好厉害,但也要好好学习,一起考去省重点高中,说要我好好吃饭努力长个,说虽然在一起了,但是现在还不能被别人知道。第二天,阿雪又给我买了早餐,我说不用啊,我自己会买,她指了一下我的头说:
“见外了不是,给你买了你就吃。”
我想着自己得多幸运,可以碰见这样好的女孩,课堂上我犹豫好久,在桌下偷偷牵住她的手,她羞涩的笑了一下,没有挣脱,继续听课。下午放学,我送她回家,她说我让我走到马路牙子上,我问为什么
“你现在比我矮一点呀,所以我走下面你走上面,男朋友的面子肯定要照顾到的。”
就这样,每当遇到马路牙,总是我走在上面,尽管后来我长得已经超过她了也没变。

生日惊喜与共同期许

在一起没多久后就是我生日了,一月一号,不过像我这种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是没有生日这种概念的,老爸只是会突然想起,然后拍拍我的脖子,笑着说:
“十四了啊,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那天是星期五,学校会连放三天假,阿雪星期四中午就问我。
“明天你要回乡下不?”
“咋了?会回啊,上周去你家打游戏都没回。”
我只是以为她想和我出来玩,
“那你能不能后天再回去,明天咱出来玩吧”
我想了想用什么理由向老爸提出来不回家,点点头
“那行嘛,明天中午我来找你。”
我全然没有在意这个,一门心思都放在下午班里会过元旦。对于学生来讲,不上课比什么都好。回家草草吃完饭,便早早赶来了,班里已经热闹起来开始摆桌子,我摆好了我们的课桌,特意放在角落的位置,随后便跟着班长去搬饮料,干果什么的,意外得知老师居然还定了几百个饺子,活动开始,我一门心思的看教室中央的女同学唱歌,和旁边的男生一起起哄,阿雪看着我笑,悄悄将自己的几个饺子放在我的一次性杯子里。我表面上毫不在意,心里却翻江倒海,激动万分,这算间接性亲嘴了?阿雪没有参加什么节目,她对于这种集体活动一向只喜欢当观众,不过初三的我早已没有初一时自卑感,人缘也是极好,平时上网打游戏,用老妈的手机听歌,自己也会唱不少,元旦活动也有我的节目,单人唱歌,唱的是童话,原本想唱张杰的天下来着,不过在阿雪和几个女同学的撺掇下还是选了童话,没有话筒没有音响,我记得唱完时,掌声一片,阿雪也轻轻拍掌,对着我笑,回到座位后,后排的几个女生起哄让我再给她们几个唱一首天使的翅膀,我说这有啥好唱的,我给你们唱天下,于是她们便兴趣缺缺的让我转过去,阿雪悄悄说
“那你给我唱吧,我要听”
我说算了算了,看节目。下午回家,我告诉她一定要记得帮我收菜,再帮我偷别人的菜,阿雪说好,又说最近看我上课老是看小说,看自己写的 dota 攻略,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你现在都管起我来了”
“你看你早上英语老师考单词,你全抄我的。”
我手插在兜里,看见路口那儿又聚了一堆人,居然还有初三的扛把子
“忘了背嘛。”
“那你下次还是去捡瓶子吧。”
那时候英语老师的规定,每周一三五课前都会考单词,错几个就去大街上捡几个瓶子给他,于是他在办公室角落攒了两大麻袋瓶子,元旦前全卖了充进班费里了。到了她小区门口,阿雪叮嘱我说明天下午四点再来找她,我说一定要记得帮我偷菜,晚上 QQ 要挂两个小时,我快有两个月亮了。等她进去后,我便又返回去,兴许还能看到一场好戏。不过等我去之后人都已经散了,只看见几个老师在那儿聊天,回家的路上,我路过网吧,想到兜里还有两块钱,想了想还是回家了,留着明天给她买零食吃,我告诉老爸,说自己明天还要去学校复习,放等寒假再回乡下吧,然后打开电视看动画片。第二天下午,天气还是阴的,早上才下过雪,我在阿雪家小区门外踩着雪,踩出一句 I LOVE YOU。阿雪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走出来,看到我踩出的字,会心一笑,然后让我赶紧销毁,别给她爸看见了,我又几脚扫掉,
“去哪儿?”
“去广场呀。”
“行。”
路过一家蛋糕店,她让我在外面等,自己走进去,我心里疑惑着下午吃什么面包啊?没想到阿雪走出来时,却提着一小份蛋糕,
“吃这么高级啊?”
我惊讶了一句。
“哪有啊,给你过生日。”
我一下便想到了电视剧里的场景,过生日,我?去广场的路上,我一边笑一边打趣,
“电视上才看到人家过生日,你还搞这套。”
“什么呀,我每年都过的。”
阿雪打量找一个没人的亭子。我才知道和阿雪比起来,我还是个乡巴佬,不过那又怎样呢?还不是我女朋友。看她开始插蜡烛,我突然有些拘谨,手也不知道往哪放,插完蜡烛,又要给我戴皇冠,我说这不是红太狼头上的皇冠嘛?
“那你也是灰太狼,快低头呀”
阿雪为我戴好生日皇冠,又笑着唱了生日歌,点上蜡烛。
“好啦,快许愿吧。”
“啊?就像电视里那样?”
“对啊对啊。”
我看着眼前的小蛋糕和蜡烛,在心里默默许愿。等我睁开眼睛,一口气吹完蜡烛,阿雪欢呼鼓掌,然后一起吃完了蛋糕。就这样,我过了人生第一个生日。

中考与阿雪的选择

期末考试结束,我拿着那张百名开外的成绩单,想着用什么理由从老爸那儿骗过去,甚至把自己也骗过去。阿雪成绩又进步了。
“你看看你,让你平时看小说打游戏,下学期可不能再让你打 dota 了。”
我冲她吐了吐舌头,
“下学期不看小说了,我都是周末才打 dota 的,你不让我玩,那我去网吧。”
她锤了我一拳,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我赶紧表决心,
“哎呀,这次没考好是意外么,下学期一定好好学习。”
我们开始经历在一起后的第一次长时间分别。在乡下,我时常望着荒野发呆,看着那白茫茫的一片,想着阿雪会突然从远方出现,然后向我走近,她头发上都是雪花,和我说好冷呀,快让我手在你怀里暖一下,我想,原来我是真的喜欢她,而且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我想要快快开学要见到她,想着一起考去省重点住校,这样就不用偷偷摸摸了,我会有更多生活费,给她也买个生日礼物,对啊,我居然都不知道阿雪生日寒假期间,仅仅有一次机会用表叔手机登了一次 QQ,刚上线便滴滴的响,收到了阿雪好多条消息,问我在乡下都在玩什么,问我有没有好好写作业,问爷爷奶奶身体好,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县城,又说了好多自己的事,我一一回了她,又问她生日是什么时候,怎么知道我生日的,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上线,便把手机还给表叔了。等阿雪再回答我问题的时候,已经是开学了,还是我自己都已经忘掉的问题。
“你上次不是问我生日在啥时候嘛,在九月份呢,还远着呀。”
“这样啊。”
我痴痴地看着她,发现她笑起来眼睛像个小月牙。初中的最后一学期开始了,明显感觉节奏更紧凑了,我在阿雪的督促下,不得不收起了小说,假装听着老师讲题,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想起来,或许是 dota,或许是幻想的未来,或许是阿雪…… 我想老师讲的那些我都会,我想像我这样的好学生省重点已经没问题了,我想未来一片光明,我的六神装也都买好卷轴了。每一天节奏紧凑,日子也就过得越快,又是一次月考,我的成绩和上学期期末差不多。送阿雪回家的路上,她突然开口。
“你是不是不想去省重点了呀?”
“哪儿的话,肯定想去,我不去谁陪着你啊?”
“可是你现在这成绩,也就刚过线,万一中考发挥不好怎么办?”
我一脸轻松道,
“怎么可能,这不是还有两个月呢吗?这次粗心了没考好嘛。”
阿雪见我如此说,也不好反驳,毕竟我光环还在,只是又嘱咐一句,
“下次要细心一点,本来还说这次考好了,周末我带你去打游戏呢。”
“这周末行吗?我保证下次肯定考好。”
我控制着黑色叉腰魔王,熟练的找角度跳刀 c 炮收掉了残血巫医,阿雪一边吃着零食,偶尔从窗户看一眼楼下,
“这把玩完就该走了,我妈要回来了。”
“好好。”
我卖掉了 BKB,出了圣剑,加快的拆家速度,我想我有跳刀也可以躲技能,我想我手速足够快的。
“输啦?”
“嗯,刚刚那波不该上的,队友太 nc 了。”
阿雪拍了我一下,
“又说脏话。”
回去的路上,我还想着刚刚那把还是稳一点好,她妈妈也没那么快回来。班里开始流行写同学录了,我和阿雪也买了一本,给每个人都发却不给彼此发。要毕业了,我看着她和那些男同学合影,突然有些吃醋。
“你和他们合影能不能别靠那么近啊,我都没你几张照片。”
“吃醋了呀?”
阿雪收起相机,拉着我的衣袖数着,
“1,2,3,4,…… 这都几个女生签名了。”
“那我这衣服不要了。”
我忽然有些玩不起。
“别呀别呀,好好好,我删了靠的太近这几张。”
说着便动手开始删照片,
“你还说没我照片,你每次都打游戏,自己空间都不看,我在你相册里存了好多我的照片呢。”
我才知道阿雪一直有用心给我偷菜,给我装扮空间,在我空间相册里存了好多好多她的照片,我却光顾着打 dota 。六月的风吹过窗外的柳树,拂去了灰尘穿过窗口,把阿雪的身上的香味绕进我鼻孔,我懒洋洋的靠着后排的桌子,半迷着眼看老师敲着黑板,我想着以后再做的梦都要以此为终点。胳膊突然被阿雪掐了一下,痛的我笑了笑,坐直了身子。
“xxx,你笑什么呢?站到后面去!”
我叹口气,拿着书起身站到后排,和那些提前规划未来的人挤在一起,再钻进鼻孔的只剩下角落的垃圾桶的味道和脚臭味。
“要中考了,你准备的怎么样啦?”
阿雪将手中的烤花豆腐递给我。
“考省重点没问题吧。”
我伸着脖子咬下一块儿,嘴唇上沾的全是油。阿雪欲言又止,从兜里掏出纸递给我,我不接继续伸着脖子,她无奈笑着替我擦嘴。
“不过高中咱俩估计分不到一个班咯,听说那学校一个年级有几十个班呢。”
阿雪点点头,
“在一个学校就行嘛。”
我开始人生第二次大考,考卷上的题对我来说信手拈来,有些磕绊的大题也按照老师教的尽可能写下自己会的步骤。最后一场考完,我出了考场,把文具袋递给校门口坐在摩托上等我的老爸,说同学还等着我去吃个散伙饭呢。老爸叫住我,从兜里掏出钱包,从几张红头中拿出一张五块,递给了我。我咧着嘴,跑远了。阿雪在另一个学校考场,距离我这儿有两公里了路程,等是等不到了,我一口气跑到了她家小区门口,站在那里喘着粗气。路口拐进了一辆黑色轿车,我认得那是阿雪爸爸的车,于是往旁边的电线杆后站了站。到小区门口,阿雪开着后窗,冲我眨了眨眼意思让我等她,我点点头表示收到。阿雪走在马路牙下,踩着路边的落叶,和我对着最后一场考试的答案,结果对出了好几处不一样的答案,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我也不记得那道题选的 C 还是 D 了。”
阿雪白了我一眼,
“刚考完你就忘。”
我不好意思的挠头,转移话题,
“算了算了,现在也是白对,我们去哪儿啊?”
阿雪也不再坚持,
“去吃肉吧,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烤鸡嘛。”
“我啥时候说过?”
“你忘啦,你说你爸带着一只鸡去医院看你三奶奶。”
“哦哦,这你都记得,很贵的。”
“姐有钱。”
我屁颠屁颠跟着阿雪,直咽口水。我美美的吃了一顿肉,阿雪到底还是没让我付钱,让我留着假期去网吧打 dota,说我也好久没玩了,说她假期要去外奶奶家没办法让我去她家偷玩了。我有两个月没玩了,被她这么一提醒,顿时手痒难耐,好久没有出到过六神装了。和阿雪分别后,我在家毫无顾忌的玩了好多天,去了网吧好几次,赢了好多把,看了好多集铠甲勇士。到了领成绩单的日子,学校又热闹起来,我来到校门口,看见阿雪站在那里张望。阿雪一见我,大颗大颗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下来。
“怎么了啊?谁欺负你了?”
我有些着急,之前虽然也惹哭过她,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哭的伤心。她摇摇头,还是不说话,已经开始抽泣,我慌忙搜了搜口袋,没找到纸,便伸手帮她擦眼泪。
“有啥事你说嘛,是你没考好吗?这有啥呀,大不了我陪你一起留在县一中,县一中也不错的。”
“呜呜呜呜呜,不是不是…… 是…… 你没…… 没考上。”
阿雪继续哭着,我一愣,心里咚了一下,但却不会再像初一缺考的时候哭鼻子了
“我没考好啊。”
我故作轻松,笑着安慰她,
“那你考的怎么样啊,别哭了,这么多人呢,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我哄了好半天,阿雪才止住了眼泪。
“我考了六百四,可以去省重点,你五百六,离重点分数线还差二十分呢。”
“没事嘛,县一中也算重点呢,你就去呗,咱以后 QQ 联系,放假也能见到啊。”
我送阿雪回家,自己一个人去了县一中门外,看着眼前还没我初中面积大的学校,想到自己未来三年就在这儿过了。回到家,我已经不会腿肚子打颤了,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爸妈。爸妈比我想的还要轻松,我想他们应该也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也许也觉得我长大了,我爸问了一句,
“县一中没问题吧?”
我妈说
“一中那肯定没问题,应该也能进个重点班。”
我附和着,回了自己房间,躺在炕上发呆,第一次有了自己配不上阿雪的想法不知道怎么过去了那几天,我昏昏沉沉,家里来亲戚也不想见,也不去亲戚家串门,外奶奶家过事也没去。我用我爸的手机登录 QQ,想着给阿雪说分手,不耽误她,没想却先收到了她的消息,说让我看到消息后去她家小区门口等她。消息已经是前天发的了。我立刻起身,从县城郊走到城中心,过马路我已经不再唯唯诺诺的张望,那些川流不息的车大多我也能叫上来名字,上次听班里男生说县城里多了一辆宾利。我来到阿雪家小区门口,看了眼她家窗户。我知道她肯定会看到我,我知道这两天她肯定会无数次在窗前望小区门口。我在小区门口蹲着,想着自己以前何等学霸,想着自己学习好会被所有老师优待,想着自己真的就成了六神装只买卷轴还沾沾自喜的人。我想着该怎么和阿雪开口提分手,要是在这里哭会不会被她爸妈看见,我会不会像电视里的穷小子被一个衣着华丽的阿姨说,你配不上我家女儿。阿雪没有给我太多时间胡思乱想,只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她便穿着拖鞋出来了,拖鞋里是小巧可爱白色袜子。我想这两天她不会每隔二十分钟就趴在窗台上看一次吧。我思绪万千,心情复杂,她却很高兴,像她脚上的白袜子一样高兴。走到距离十几米后,她终于忍不住笑着跑过来,蹦到我面前。
“我要在县一中上学,我爸妈同意啦。”
“啊?”
我愣了好一会儿,阿雪就静静的看着我等我说话。
“为什么啊?县一中比省重点差远了。”
“我说离家太远了,我不想住校,而且县一中尖子班也不比那边普通班差吧。”
我知道阿雪的成绩去省重点也不会是普通班。
“这咋行,你咋想的?”
我语气有些凶。她像做错事般低下头,眼泪又掉下来。我叹口气,语气缓和下来,
“是我把你连累了。”
阿雪有些哽咽,小声说:
“没有,我本来就不想去。”
我按耐住抱她的冲动,小声说: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
阿雪破涕为笑,锤了我一拳,
“肉麻死了。”
我才发现,她也有这样倔的一面,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坚持才会让她爸妈同意去县一中。我知道我这样菜又被带躺了,队友说的对,斧王出金箍棒就为了看跳劈?屁用没有。我度过了一个相对凑合的假期,尽量避开许多人的目光,我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是别人的家孩子,如今却没考到省重点,许多人知道这个消息后,那不相信的语气传到我耳里都被自动想像成了嘲笑,我第一次学会了得过且过。

高中岁月与现实考验

步入高中,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要重新开始了。县一中离家远,我爸给我买了一辆自行车,我却喜欢上了走路,那俩新的自行车放在家里库房落灰。阿雪这样的成绩,让县一中的校长,年级主任和班主任亲自迎接,她去了一班,最好的班。而我的成绩只能去五班,相对普通班来说还算是个重点班。只不过一班在一楼,五班在二楼,我祈求着阿雪别再央求她爸妈转来五班了,那我得考上 985 再为她放弃去大专,才能还她的情了。我居然还想着还她的情,真是格局太小了,这样的人只配包鸡包眼。高中了,我又可以和阿雪一起上学回家,虽然我已经长的要和她一样高了,可她依旧固执的走在马路牙下面。上课时再也闻不到那让我着迷的芳香,再也没有人掐我,不过偶尔老师拖堂时,我可以在窗外看到过道里她靠在栏杆上冲我笑,高中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一样的好看,愈发撩人心弦。阿雪一样固执的要给我带早餐,变着法的不重样,但纯牛奶却始终不变,我只好每周一把老爸给的钱,都给她保管。有一天放学,路上阿雪把一封信塞到我手里。
“给我的情书啊?”
“对啊,给你的。”
阿雪眼里闪着狡黠。
“哟,我看看文采有没有追上我。”
我欢喜着打开那封情书,却看见另一副字迹。
“那怎么可能比得上你嘛。”
看着那对我来说颇有些幼稚的行文词组,才知道原来这是别人写给阿雪的情书。
“要是我写的话,这句‘我梦见你向我走来,醒来后又期待这梦变为现实。’就写成‘我看见梦时的呓语成真,从此流年笑掷,你成为了我全部的期待与幻想。’怎么样啊?”
“还是你牛!”
阿雪冲我竖起大拇指,我揉碎了那个人的梦扔进了垃圾桶。
“居然还有人给你写情书,你们班的?”
阿雪哈哈笑着,
“哎呀,这你就别问了,我明天就拒绝他。”
我知道阿雪是怕我和别人起争执,也就不再追问。
“话说你好久没给我写情书了哎。”
“写!今天回去就写。”
第二天早自习下,班里一个女生给我带来早餐,还夸了一句。
“你对象人真好。”
塑料袋里是一包牛奶,一份馍夹香肠,还有一封信,信封上还带着早餐的余热,我在旁边同学的起哄下收起了那封信。上课时,又忍不住打开。阿雪写的情书没有情长情短,没有华丽辞藻,只是唠唠叨叨的叮嘱和对未来的娓娓而谈。我现在只能想起,她要我好好吃饭和以后要考到同一所大学,最好是西安。
九月下旬,快要到阿雪生日了。
“这周钱我有用,就不给你了哈,也别给我买早餐了。”
阿雪看着我,忽然猜到了什么,
“嗷 —— 哈哈,我知道了,行嘛,那你就别给我了,但是早餐还是要给你买的。”
我知道肯定拗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她叽叽喳喳的和我说班上发生的趣事,说老师怎么怎么样,说还要她当学习委员,她不想当。
“还有男生给你写情书吗?”
我突然问道。
“没有呀,他们好像都知道我有对象了。”
也对,阿雪每天从不缺席的给我送早餐,就算有时候来不及也会托别人带给我,在高中这样的消息早就传开了。我开始思考该给阿雪买个什么生日礼物呢?她好像也不缺什么。我想来想去,想去想来,最终决定给她送个小首饰。市场里熙熙攘攘,吆喝声此起彼伏,有个和我爷爷一样年纪老农民为了一张羊皮和别人大吵大闹。九月份太阳还是很辣,地面上耀眼的白刺地我微眯着眼。我兜兜转转看到了要去的地方,一处不起眼的摊位。地面上铺着一大张白布,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小首饰。摊位老板是一位中年妇女,见我走近,拍了拍了身上的瓜子壳,麻利的拿出一旁的小板凳递给我。
“小伙子,要给对象买吗?”
我惊讶她的眼光毒辣,木讷的点点头。
“这对耳环好看,小丫头戴上最合适了。”
我没有搭话,挨个打量着。
“项链,手镯也合适。”
我挑到一个很是素雅的手链,上面的珠子一边白一边粉,接口处吊着一颗白色兔子形状的珠子。
“这个多少钱?”
“哎,小伙子眼光真好,这个戴上漂亮的很,肯定适合你对象,卖十二,给你抹个零,收你十块吧。”
那妇女献媚笑着。我把手链又放回去,
“太贵了,这也就两块钱。”
话音刚落,她炸毛一般大声说道:
“哎哟,你这个娃!两块钱进都进不来,最低八块了。”
“五块吧,不行就算了。”
我起身,作势要走。
“行行行,五块就五块,不挣你钱了。”
她麻利的替我装进小塑料袋里,接过我拿揣了一周的五块钱。我又去两元店里花一块钱买了个带蝴蝶结的礼盒,小心翼翼的把手链装起来准备完手链,我又提笔开始写情书。我的字写的不好看,勾勾改改的在草稿上写完,每个词每个字的斟酌,虽然之前也写了不少情书,但这次是最认真的,我还记得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一句,“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我翻查字典,查了 “戚戚” 的意思,将其改为 “卿所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 写进了情书里。对啊,你一眸一笑,对我来说都好心动。草稿改完,我又洗了洗手,郑重的开始誊写。尽管我怎样用心,怎样手稳,写出的字依旧比不了阿雪,她写出的纤细让我永远只能回忆。周末回了乡下,奶奶说,
“你二姑上次在 gai 上看到你和一个丫头走在一起,找对象了没?”
“没有啊,就是同学放学一起回家。”
我扭扭捏捏的答。奶奶笑着我,从她的布包里取出十块钱给我。
“悄悄拿着,给你爸别说。”
我又扭扭捏捏的接过,心里想着如果是奶奶去帮我买手链,肯定能砍到两块钱。生日这天放学,我把准备好的礼物和情书送给阿雪,她突然有些害羞的接过,我想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咋还害羞了。她走在马路牙下面,我低头看她,她又转过脸去。
“哎哟,还羞上了,哈哈。”
到她小区门口,阿雪说让我在这儿等着。我应了一句,她便跑上楼去了。我靠着电线杆,回忆着那封情书,想像着阿雪读它时眉眼弯弯的样子。一直等了半个小时她才下来,提着个袋子,不知装的什么,叫我跟她去小区角落。我不放心的看了眼她家窗口,阿雪说没事儿,她房间锁着的,我才想起只有她房间的窗户才看得到小区门口。到小区角落,她才把袋子递给我。
“啥东西?”
“蛋糕呀,给你的。”
“你生日过完了?”
“还没开始呢,我躲着我妈先偷偷给你切一块儿。”
我看了眼袋子里面,阿雪足足给我切了四分之一。
“行嘛,你快上去过生日,都十点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哦哦。”
我刚要走,阿雪又叫住我,
“你给我送的啥呀?”
“你自己上去看嘛,也不是啥东西。”
我又准备走,不懂为什么就送块儿蛋糕要把我叫到这儿来。
“那你给我写的啥?你就说你上了第三个晚自习嘛。”
阿雪不依不饶。
“就是个手链,还有写给你的情书。”
“嗷嗷。”
阿雪沉默一下,继续说:
“我喜欢手链,你把眼睛闭上,我还有东西给你。”
我无奈笑着,只好依着她,闭上了眼睛。不想她忽然凑上来,抱住我的腰,一丝冰凉印在脸上。我惊讶地睁眼,她头已经埋在我的肩膀里,紧紧抱着,害羞地低着头不说话。小区外路灯昏黄的灯光透过树叶钻进这个角落,忽明忽暗,时间第一次为我们静止。
国庆放假,我回乡下度日如年的掰了五天玉米,再上学时,人都黑了一圈。阿雪笑我都快黑成炭了,说自己有涂脸美白的霜,下午给我带过来。国庆开学一周,学校要开运动会了,对于学生来说,又相当于放了三天假。我在厕所门外那块儿,被同学带着,嘴里叼上了烟,学着过肺,享受那晕乎乎的感觉。阿雪的 “眼线” 好似无处不在,晚自习便冷着脸问我,是不是抽烟了?我吞吞吐吐,不敢看她,
“人家给我递的。”
“人家给你递你就接?给你递个嚼过的口香糖你是不是也要叼嘴里?”
我虚心认错,保证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再让我知道你就等着吧!”
躺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感受着风吹动刘海,可以听到时间流逝的沙沙声,额头上痒痒的,我想幸福就是痒的时候,阿雪会给我挠一下。我以为生活就会这样的平静的一直流逝下去,我们一起上完高中,一起去大学里,然后毕业,结婚,白头……
这天下午,我回到教室,屁股刚挨到凳子,就看到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冲我使了个眼神。我一愣,起身走出去,班主任没说话一直把我带到办公室。办公室还有一个老师,我认得是阿雪的班主任,心里升起一丝不妙。
“你和我们班 xxx 找对象了?”
我本能想否认,又想到阿雪每天固定不变的给我送早餐,一起上学放学,怎么可能瞒得过去,于是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我班主任脸上莫名的表情,像是嘲笑,像是生气,像是得意,我至今读不出来,他拍了两下我脖子,拍的很响。
“我就知道你把心思用到别处了,上个月月考英语才考了 80 分。”
我没接话,英语一向是我的弱势,即便中考英语也是拉分的那科。一班班主任对我开始了输出,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什么影响学习,什么阿雪年级前十,学习多好多好,以后考北京上海南京,我仿佛成了一个万恶不赦的人,逼良为娼,害人害己,我低着头,不敢反驳一句就在这时,阿雪也进来了。一班班主任顿时语气缓和下来,开始给阿雪做思想工作,我班主任也附和着。阿雪也默默低着头,听老师教导。只是在他说完那句:
“你不要让他影响你以后,就此打住,大事化小。”
阿雪突然抬头,冲两位班主任大声吼道:
“我就和他在一起了怎么着?”
然后拽着我,往出走,我被她拉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留下两个班主任面面相觑。阿雪一直把我拽到操场上。一路上我像是才认识她一样,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面,在所有人的眼里,她都是个安静温柔的乖乖女,从不大声说话。操场上,阿雪又哭了,我帮她擦眼泪,安慰道:
“没事啊,老师知道就知道呗,我们假装分手,以后低调一点。”
阿雪哽咽着,
“他…… 他那么说你,呜呜……”
被阿雪这么一闹,这件事还是没有大事化小。阿雪爸妈和我爸都被叫到学校,各自谈话。我心里十分感激两位班主任没有让他们见面。让我意外的是,我爸倒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只是让我好好学习,不要把心思用到别处,不要耽误人家女孩。我被要求写保证书,要求分手,我都一一答应了嘛,我爸和班主任不知又说了些什么,才回去。我站在二楼,看我爸走到校门口和保安有说有笑的打招呼。在旁边十几米远处的综合楼下,阿雪一家三口站在那里,旁边停着她家那辆对我来说充满高贵和威严的黑色小汽车,听不清说些什么,只看到她倔强的甩开了她爸的手,转过身去,也看向校门口,我再一转头,我爸已经骑上了那辆老摩托,那突突声我远远站在二楼都能听到。第一节晚自习下,我去操场,阿雪心照不宣的早已经先到。
“今天看见你爸咯,很帅呀,比你还帅。”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爸?”
“一看就知道呀,你和他长得那么像。”
阿雪故作轻松的打开了话题,我勉强笑了笑,没有在说话。沉默,还是沉默,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还是阿雪继续开口,
“你不要我了?”
我还是没说话,不知道怎么回答,今天她班主任说的那些话,虽然刺耳,可我还是听进去了。
“你说话呀!”
阿雪拽了一下我,眼里已经浸出了泪花。我把那些不该说的话咽回去,我想自己有六神装还怕什么?
“说什么呢,当然要你啊,我就是在想以后怎么办,你别再给我送早餐了,你看又哭,眼泪咋那么多。”
阿雪在后来给我的一封情书里回复了我的后半句话,我这辈子为你流这么多的泪,都是因为上辈子你为我流了更多呀。日子照常过,只不过阿雪爸妈开始接送她上学放学,只剩我一个人每天走在马路牙上。早餐没有断,只是变成了别人帮忙送,阿雪为了我还特意在我们班交了个好朋友。我想自己还是要好好学习的,阿雪是我的六神装,但我也得先一刀一刀补出来。我又找回了以前学习的状态,我 dota 水平又变得更菜了。我没有去想着寻求变通突破,也许好好学习算是一种吧。但阿雪有想,而且每天有想,她以学习为理由,提出了要上第三节晚自习,要求我也上。第三节晚自习只有住校生才上,十点半才下,走读生可上可不上,查自习的一般也只有年级主任。阿雪爸爸也许忙的实在抽不开身,再加上第三节晚自习,还有阿雪的循循善诱,终于放弃了每天接送她。我又一次月考,考进了年级前百,虽然比不上阿雪,但是进步是实打实的,班主任也对我放心下了。有了月考成绩,我提出上第三节晚自习,爸妈也不好反对。我们又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因为第三节晚自习,一般只有年级主任查,我和阿雪开始第二节自习下后就和走读生一起出校门,只偶尔上第三节晚自习。我们特意都穿了个有帽子的外套,戴着帽子低着头出校门,然后向一起出去散步。那时候九点半大街上人都已经很少了,不像现在的人这样忙。阿雪有个 MP3,我们一人一只耳机,牵着手,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遍那个小县城的大街小巷,有说不完的话。我和她讲 dota 和魔兽里的故事,讲伊利丹,泰兰德,阿尔萨斯,吉安娜。我把 QQ 昵称改为幽暗城的小骷髅,她改为银月城的小精灵。她说自己在家有时候也玩 dota,现在能打过简单的电脑了,我说等大学了,我们俩买电脑了就一起开黑。
“那我给你包鸡包眼。”
“你还知道包鸡包眼?”
“那可不。”
阿雪骄傲的说,
我经常在网上查的,我还知道李晓峰,ehome,820,2009 呢,
我问阿雪最喜欢听什么歌,阿雪说周传雄的歌,我说不如周杰伦,不过我最喜欢听西城男孩的歌,特别是 my love,我的最爱,不过英文歌我不会唱,我英语不行。只过了一周,这天晚上,我们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耳机里突然响起 my love 的前奏,我会心一笑,想着这丫头有心了,前奏结束,我耳朵里却听到了两个声音,一个西城男孩唱的,一个是阿雪唱的。an empty street,an empty house,a hole inside my heart,i’m all alone and the rooms are getting smaller…… 歌词正应了眼前的景,但没有应眼前的情。阿雪唱的很认真,我摘了耳机,认真的听她唱,我惊讶她的熟练,尾音归音都没有大的瑕疵,原来阿雪唱歌竟这样好听我们又一起过了平安夜,圣诞,阿雪又给我过了生日,还是在广场的那个小亭子里。我问阿雪到底喜欢我哪里呢?
“我也说不上来呢,不过我记得喜欢上你是初二的时候,有一次你给我讲题,我怎么都听不懂,你就很有耐心,一步一步给我讲,我写错的步骤,你用消字笔帮我擦掉,钢笔没墨水了,你又帮我吸上墨水递给我,大概从那时候起就喜欢上了吧。”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阿雪眼里又闪着狡黠,
“我还知道你偷偷闻我身上的气味,害得每天回去都洗澡,一遍一遍问我妈确认,就怕我身上有味儿。”
“啊?哈哈哈,这你都知道。”
我心虚的打着哈哈,双手背着头,又解释道:
“是你身上的气味很好闻。”
我们真的开始计划以后要去哪所大学。
“为什么就要去西安呢,北京去不去?”
阿雪果断摇头
“北京多累呀?我不喜欢。”
“那南方呢?”
阿雪纤细的手指放在嘴角,认真思索着,
“南方太热了吧,我不喜欢热,喜欢冷,喜欢有雪的地方。”
“我也喜欢下雪,所以就去西安咯?”
“对啊对啊,离家不远也不近,刚刚好。”
阿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西交大嘛?你估计行,我可考不上。”
“你努努力肯定有机会,这不是以前的学霸又回来了嘛,我才考不上呢,但是陕西师范应该没问题。”
上次月考,我堪堪考到了四十名,就差一点,下次考试就可以和阿雪在同一个考场了。
“陕西师范是 211 哎,西安还有 985 嘛?”
“有啊,你看你从来都不关注这些,还有西工大,西北农林。”
“农林?”
“呜 ——”
远处火车悠扬的长笛声传来,车灯刺破了夜空,我握紧阿雪的手,等火车走近了,我们一起大声尖叫。
“啊 ——”
寒假,阿雪全家都去西安玩了一周,我每天偷去网吧,可以看到她给我发的好多消息。
我去参观了好几个大学,我感觉交大很适合你。
羊肉泡馍没有想像的那么好吃,小炒不错,还是咱那边的羊肉好吃。
我偷偷在回民街一家店挂了写咱俩名字的牌子,以后带你去看,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摘。
阿雪拍照喜欢把手背在后面,亭亭玉立,几乎每张照片都是。
走路好累啊,但是为啥每天晚上和你一块儿走一个多小时就不累呢?
我还是觉得长安比西安好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你觉得的嘞?
我替茂茂圆梦咯,回来要一起玩仙剑 3,听说游戏比电视剧还好看。
我想你了呀,你有没有想我?
寒假回来,阿雪到底还是没有玩仙剑 3,因为我觉得画面太简陋,玩不下去,于是我们就一起玩了仙剑 4。
“你下的是盗版吗?不太好吧。”
阿雪坐在我旁边,看着电脑上优盘拷贝的进度条。
“不知道啊,我让我朋友帮我拷贝的,正版要花钱哎,谁傻瓜玩游戏还要花钱买?”
我操作着云天河在迷宫里打转转,阿雪当我的军师。我对剧情不太感兴趣,碰到对话总想跳过去,一门心思想着打怪。
“别按空格呀,我还没听完呢。”
“你看字不就行了嘛,非要听人家说完?”
“我就要听!”
我还是拗不过她,第一次觉得玩游戏能玩的这么墨迹。淮南王陵里,阿雪被吓的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我看着屏幕上的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 陷入了沉思。
“都怪你,刚刚明明应该先补血的。”
“我哪知道这老头连着秒我。”
“你没存档?啊呀!门口那儿就有的。”
“你刚刚不早说,我没看见直接进剧情了……”
我们用了两个周末玩完了仙剑 4。阿雪红着眼,看着字幕发呆。我心里想着云天河最后那么牛,一剑射爆了琼华,为什么不去鬼界把菱纱抢回来。
“如果你是云天河会怎么样?”
阿雪突然问我。
“那我就去鬼界把你抢回来了呀,我说抢菱纱。”
我不假思索的说。
“不,他应该第一个十九年就去找柳梦璃。”
“但人家都等了一百年呢,还是柳梦璃来找他的,你不懂云天河。”
“十九年都够长了,是你不懂韩菱纱。 ”
我想尽可能多的写下关于她的事,可那些回忆像是细细的雨滴散落在地面上,浸在每一天里,我看得见淋得着,却不知怎样拾取,只能拼了命地寻找水洼,然后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在回忆里旅行,在未来找答案。高一就快要结束了,阿雪问我选文科还是理科。
“当然理科呀,我一个男生学啥文嘛。”
“我觉得你适合选文科。”
“可我爸妈让我选理,老师也让我选理,不会放我去文科班的。”
阿雪不以为然,很笃定的说:
“那是他们不了解你,我觉得你就应该选文。”
我耸耸肩,没有放在心上,男生学理科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们两个班都是理科班,那时候选文科的同学高二就得被分去文科班,而且那些学习成绩比较好的学生如果要选文科,班主任就会一次又一次的做思想工作,让选理科留在本班。我最后还是选了理科,阿雪也是。直到许多年后,我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喜欢文字,沉迷人文历史,热衷政治经济。那些物理化学实在不是我擅长的,就连我喜欢的科幻,喜欢的三体,也更多是因为我迷恋它更深层次的内涵。这些阿雪一早就看出来了,而我却一直不知道自己还是个文艺青年。我爸说要去开出租车,要考驾照,要考从业资格证。我知道他会开车,拖拉机都开的很熟练,也借亲戚的车开过。但是那两个证对他来说比组装一个拖拉机还难,我对此一点没有信心,我告诉了阿雪。
“你信不信你爸肯定能考上。”
我撇撇嘴,鄙夷道:
“怎么可能,要考试的,他认识的字还没我写一道题的字多。”
“那也肯定能考上。”
“我觉得他摆个摊儿,修轮胎还行。”
阿雪在我背上给了一拳,
“哎呀,你怎么老喜欢说你爸坏话呀,我以后肯定要告状。”
“不得了了,媳妇儿和公公一条战线了呀,我成坏人了。”
我打趣着。
“说啥呢你,你本来就坏得很。”
阿雪一脸害羞,举起拳头又要打我,我连忙跑开了。让我意外的是,我爸居然是认真的。他斗大字不识,却抱着两本厚厚的书死记硬背,每一句话几十上百遍的重复,还让我妹在他那本书上每个字上面都写了拼音,足足写了一个下午。我突然想起小学二年级,我妈不在,我要背课文却不知道找谁帮我看。我爸说他也可以。我说你又不认字。我爸坚持,说你背嘛,我给你看着。于是他就拿起了我的书本,我将信将疑,开始背诵。背到一半,我爸突然说我背错了。我一脸不相信,
“你又不识字,咋知道我背错了。”
“我不识字,数会数啊,这一行十一个字,你就背了九个。”
我拿过书一看,果真是我背错了。他很是自豪的笑我,我撇撇嘴,不服气,
“都是蒙的。”
他还是笑,仿佛做成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然后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我爸真是下了拼命的功夫,那本书里的题他居然全部背下来了。那段时间他每天晚上都头疼,让我妹给他按摩。这次轮到我来帮他看书,他背书了。我随机抽到的每个题,他都能答上来,用夹着百分八十口音的普通话。那句 “制动毂及轮毂” 怎么听怎么别扭。全部题背完后,我知道我又输给他了,这次还连带着输给阿雪。他又自豪的冲我笑,和二年级时他挑出我背错的课文时,一样的笑。考试题是背下来了,可考试要在电脑上答题,他不会操作电脑,鼠标都没摸过。于是我带他去了网吧,第一次正大光明的用身份证登记上机,我成了他的大哥哥,他唯唯诺诺的跟在我后面当小弟。见我熟练的开机上机,我爸问我是不是经常来网吧。我面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没有啊,我们有微机课,电脑我肯定懂。”
我熟练地教,他笨拙地学,然后我爸终于考全了证。为了交出租车押金,他卖掉了那头我爷爷养了五六年的牛,陪伴我青春期的牛,每年春天我也曾拉过它的粪去撒到地里。我还记得那头牛谁赶都不好使,还是我爷爷拉着缰绳,吼了一嗓子,才把牛赶上了停在院门口拉它的卡车。就这样,我爸租到了车,光荣的成为了一个出租车司机,我时常想,他是骑着牛在拉客。
“我就说你爸会考上的吧,哼。”
阿雪一脸得意。我嘿嘿笑着,
“我这个儿子看走眼了哈哈,还是他儿媳妇儿看的准。”
“你又说!”
阿雪鼓着脸嘟囔,又给了我一拳。
“你爸车牌号是多少呀?”
“你问这个干嘛?”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阿雪一脸认真,
“我就想着坐坐他的车呗,不能让别的女孩抢先了。”
“你家车那么好,坐个破出租干啥。”
我升起了一丝警惕,我知道她一点嫌弃的心都不会有,可还是没由来的不好意思说。
“哎呀,说嘛说嘛,我保证不告状,也不说你坏话。”
阿雪不停地撒娇求我。我犹豫好久,才答应,
“行,那你别说认识我。”
“行嘛行嘛。”
阿雪像是得到了一件礼物,开心地不行。我告诉了阿雪我爸的车牌号,我想着大街上这么多出租车,怎么可能那么巧就被她碰到,可我低估了阿雪的闲心。没过几天,晚上家里吃饭。我爸格外高兴,今天挣的不少,还说今天拉到了一个丫头,说要去李家湾,给 30 块,结果到了后又说记错了,要回县城,他看那丫头一口一个叔叔叫着,很乖,回来就只收了 10 块钱。
我问阿雪,
“昨天你做我爸车了?”
阿雪笑嘻嘻的点头,
“对呀对呀,你爸和你说我了?”
我白了她一眼,
“就说有个丫头记错路了,你也是真的闲,钱没地儿花了给我去网吧。”
阿雪冲我哼哼。
“你都和他聊啥了?”
“不告诉你,反正我没说认识你。”
任凭我怎么追问,她都不肯说,只好作罢。我喜欢上了踢足球,在那时几乎全是打篮球的班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记得学校里只有高三几个班里才有踢足球的人,有个当体育老师的班主任带头踢。体育课我也加入了她们,阿雪刚下课就会飞快跑去帮我买水,然后坐在操场边等我结束。
“你小心点哇,踢的那么疯,摔到了可有你好受的。”
我接过她给我买的冰镇茉莉清茶,仰起头喝个不停。
“慢点慢点!”
阿雪拍着我胳膊,我仰着头斜眼看她,满足的笑。一次体育课后,我爸拉了个学校的老师,顺便进来看看我。还是阿雪远远的看见我爸,说了一句
“你爸来了。”
然后害羞的跑开。我向那边看去,看到我爸往教学楼走去,于是快速跑过去。我爸这才发现我,又向我这边走来。我说,我不会打篮球,想买个足球踢。我爸问我足球多少钱。我说二百左右吧。我爸想了想说,
“等爸再跑两天车给你买个。”
我第一次开口问他要这么贵的东西,没想到他真的给我买了。我欣喜若狂,有体育课便带来学校,班里一部分男生被我带的也开始踢足球。只是这帮家伙踢得真狠,没多久足球就被踢的漏了气,放学回家我抱着足球唉声叹气。阿雪说要不我给你再买一个吧,我有攒钱的。
“这哪行啊,大不了我再去跟着高三踢呗。”
我果断拒绝。
“买一个嘛,我想看你踢。”
阿雪央求着。
“跟着的高三一样踢啊。”
“可是和他们踢你都抢不到几次球。”
…… 在我的一再坚持和威胁下,阿雪终于放弃了给我买,为此还生气了好一会儿。网文兴起,我又迷上了斗破苍穹,阿雪小心的叮嘱我,说别像初中一样,影响了学习。我嘴上应着,并没放在心上。有一天晚自习出去散步,阿雪突然和我说起了剧情。
“你也看?”
“对呀,不过才看到迦南学院。”
“要不要我给你剧透呀。”
我坏笑着。
“不听不听!”
阿雪捂住了耳朵。我乐呵呵地看着阿雪的样子,想着自己运气也不比萧炎差到哪里去。
“其实我觉得你也能写小说,没准儿不比天蚕土豆差呢。”
“土豆?什么洋芋?”
“天蚕土豆呀!斗破苍穹的作者,你看书都不看作者的嘛?”
阿雪拍了一下我的头。
“哦哦,吃鸡蛋也不必想着鸡嘛。”
“就你歪理多。”
那时候晚上能看到好多星星,阿雪特别喜欢看星星。我们一起躺在初中校园的操场草坪上,聊未来。我胳膊支起身,转过头阿雪,她闭着眼,晚风吹着她的鬓角的刘海在嘴唇上撩拨。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阿雪露出微笑,还是闭着眼听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忽然问她:
“我可以亲你嘛?”
“刚刚不是亲了嘛。”
“我说嘴。”
阿雪睁开眼看我,夜空下她的眼睛是那样明亮,脸上逐渐浮现一抹绯红,小声开口,像是说悄悄话一般:
“等高考完让你亲好不好。”
得到这个答案,我满足地傻笑,又躺下来。
“怎么感觉你重了呀。”
“我不信,你胡说!”
阿雪吃力的爬上墙,又小心翼翼怕弄脏衣服。我轻松一跳,撑着墙翻过去,又把阿雪接下来,拉起她的手看了眼手表。
“十点半咯,该回家了。”
我又给阿雪准备了生日礼物,写了情书,一起过了平安夜,圣诞,阿雪又给我过了生日,还是在广场那个小亭子里。我们又经历一个寒假的分别,我又站在荒野里向远处眺望,幻想她从远方出现,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然后向我走来。阿雪还是会偶尔看到我爸的出租车,就招手坐上去,然后随便说个地方,让我爸开慢点,和我爸聊天,到目的地后再坐别的出租车回来。2012 了,世界末日的流言四起。
“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怎么办呀?”
“怕什么,咱俩死一块儿,埋一块儿。”
阿雪噘着嘴,
“我可不想死。”
“好嘛,那都不死,做最后一对幸存者,然后生一堆娃,繁衍人类。”
“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呀?”
阿雪的思维有时也很跳跃。我真的去想了想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沉迷在她笑靥如花。我说:
“女儿吧,一定会像你这么好看。”
“好,那以后咱结婚了,给你生个女儿。”
阿雪点点头,很是认真的说。
“嘴儿都没亲呢就想这么远。”
“哎呀,你就想着这个,说好了的。”
于是我又挨了一拳。

高三时光与未来憧憬

高三开始了,生活节奏又开始紧张起来,阿雪的成绩基本没变,我 dota 技术又提升了些,学习成绩也有所下降,但基本保持在年级七八十名,可以保 211 争 985。经过阿雪三年纯牛奶的滋补,我个子蹭蹭的长,已经明显超过阿雪了。
“你还要走马路牙下面吗?”
“走习惯了,就不改了嘛。”
我们感情越来越好,越来越心照不宣,我想着自己是一个小泥人,在初二时被阿雪偶然发现,捡起来带回家,浇水融化,然后又每天一点一点的拼起来,我便是如今的我了。我想这次,必定不能再让阿雪为了我舍弃自己的选择,我们要一起去西安读大学,然后在校外租一个房子,一起经营起我们的一个小家。我戒了 dota,甚至第三节晚自习也开始认真上,我们相处的时间少了,但心却更近了
“哇呀!蛋糕!”
阿雪生日这天,我叫她第三节晚自习出来散步,我们一起来到了那个小亭子里,阿雪看到我提前藏好的小蛋糕,欢喜雀跃。还好没被偷,我心里松了口气。
“没有你下午在家吃的那个大咯。”
“够啦,只有咱俩吃。”
吃完蛋糕,我拿出生日礼物送给阿雪,是一条项链,阿雪嘶了一声。
“这个很贵吧?”
“一百多。”
“下次别买这么贵的了,和手链差不多就行咯。”
阿雪说着扬了扬手。那条两年前送她的手链,她还戴着,手链还断过两次,阿雪每次都小心翼翼的重新串起来。
“那手链都断两次了,等我过两天给你买个更好的。”
“我就喜欢这个,手链以后就不要给我买啦。”
“要是再断了咋办?”
“断了我再串起来呗。”
阿雪低头,我为她戴上项链,我听见她紧张的呼吸声,我也没由来的紧张,手抖得扣了好几次才扣上。戴好项链,阿雪没有去欣赏,而是顺势抱住了我。
“蛋糕和项链花了多少钱呀?攒了多久哇?”
她在我耳边低声问。
“没多少,我又不打 dota 了,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我紧紧抱着她,贪婪地吸着她的气味。
“等高考结束,我陪你去网吧一起玩,天天玩,给你打辅助。”
“好,还要亲你。”
阿雪没有打我一拳,轻声应了。我问阿雪以后想做什么。阿雪说:
“我好像也没什么特长哎,我也不知道,当个老师也不错。”
“然后抓谈恋爱?”
“哈哈哈,那怎么会呢,我要先教他们,什么是自爱,然后再教什么才是真正喜欢一个人。”
“这么说你支持谈恋爱咯?”
阿雪想了想,才说:
“我也不知道,我怕的是爱错人。”
“那你爱对了吗?”
“当然呀。”
晚自习之前,操场上草坪上,我们又开始过平安夜,阿雪给我挑了好大一个苹果,我打开礼盒都被惊一跳。
“我去,这么大的苹果,你哪儿挑的。”
“嘻嘻,苹果是在水果店买的,礼盒是单独买的。”
我想把苹果掰成两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没能掰开,有些尴尬。
“手滑,纯粹手滑。”
阿雪笑地眉眼弯弯,拿过苹果,我以为她也要试着掰一下,没想到她却直接咬了一口,然后递给我。
“呐。”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然后咧开嘴笑了,接过苹果,在她咬的缺口那儿跟着咬了一口。
“下雪了哎。”
阿雪伸手迎向天空。苹果冰冰凉凉,酸甜似梦,我仰起头,看见了漫天雪花。明天又要月考了,第一场在七点半,第二场下午两点才开始。晚上回去的路上,阿雪说:
“明天我爸妈不在,来我家给你做饭吃。”
一般这种情况下,她爸爸都会给钱让她在外面吃,也许是因为今夜下了雪,她心情格外好,也许是因为许久没给我做过了。
“行啊,我要吃韭菜炒鸡蛋。”
“没问题!韭菜炒鸡蛋,越吃越能干,哈哈哈哈”
我双手插兜缓步走着,阿雪一时兴起,在前面跑两步一滑雪,虽然只滑一小段,也足以让她开怀,然后继续如此。我透过雪幕,看她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有毛茸茸边的帽子,几乎快要融入雪天里了。她逐渐跑远,在我快看不清她时停了下来。
“快点呀,你来拉我滑雪。”
“来啦。”
我从兜里取出双手,大踏步跑了一段,然后滑到她面前,撞了个满怀,阿雪快乐的笑声响彻了空旷寂静的街道
“要不你去玩一把过过瘾?”
阿雪在厨房切菜,头也不回的说。我坐在饭桌旁,透过玻璃看着她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十年后的光阴,于是一脸满足。
“都说戒了,高考结束再玩。”
“行嘛,那你再忍忍喔,饭就快熟了。”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
阿雪有条不紊的起锅烧油,开始炒菜,我记得那时还回忆了一番,今年她做饭的次数只有七次,六次都是给我做。
“天,你放了几个鸡蛋?”
“五个呀。”
“这么多!”
“多吃鸡蛋长身体嘛。”
“还长啊,差不多就行了。”
“你知道中国队 IG 夺冠嘛?”
阿雪突然问起,我刨着饭,含糊不清的答:
“不知道啊,咋了?”
阿雪给我夹了一大块鸡蛋,
“你看你 dota 打的比我厉害,知道的却没我多。”
“dota 比赛?”
“对呀对呀,dota2 第二届全球赛,ig 是冠军。”
“已经第二届了啊?我只知道 dota 出 2 了,但估计没几个人去玩,现在好多人去打英雄联盟了,我同学也玩。”
“以后有机会咱俩去看呗。”
“学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别老关注这些。”
我大言不惭地说。
“我是说以后嘛。”
“行行行,快吃饭,你爸妈中午不回来吧?”
“不回来。”
我大口吃完了饭,然后看阿雪细嚼慢咽。
“你吃那么快,都不等我,别看我吃。”
“就看就看。”
我们吃完饭,阿雪又洗了锅,才十一点多,时间还早。
“真的不来一把?还早呢。”
阿雪又勾引我。
“不了不了,说不玩就不玩。”
我果断坚持。
“那中午睡会儿嘛?你就别回去了,太远了。”
“行嘛。”
这次我没有心虚的脱了鞋,和阿雪一起躺在她的小床上,小床上全是她的气味,我们侧过身子面对面。我闭着眼,能感受到她在看我。她伸起双手,捧着我的脸,一寸一寸的抚摸,我还能嗅到她手上残留有洗洁精的气味。我想,阿雪一定在想着,这就是我的大男孩咯,我要好好摸摸他,看看他。我想象,我们一起躺在一艘小船里,在大海上漂流,永不靠岸。

意外降临与世界崩塌

我靠着后排的桌子,望着窗外发呆,今天还会不会下雪呢?数学最后一道题我还是解不出来,卡尔连招我也还是手忙脚乱。阿雪突然出现在走廊,冲我笑着挥手,我站起来,把唯一的笔装进口袋里,交了卷。我们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在操场上一圈一圈的踩雪。
“这次考的感觉怎么样呀?”
“差不多吧。”
“别老差不多呀,最后一道题答上了嘛?”
“太难了啊,我真不行。”
“好吧,看来你这次又没我考的好咯。”
“青出于蓝嘛。”
“嘴硬。”
踩在雪上的咯吱声混合着戴羽绒服帽子时的呼吸声,让我像是陷入了三重梦境一般,我好像听见阿雪在远方唤我。我们又过完了平安夜,圣诞节。昨夜又下了大雪,早上考试,我看着最难的那道物理题抓耳挠腮,对窗外等我的阿雪苦笑摇头。阿雪看了眼监考老师,向我比着手势,无声的对我说着解题思路。我努力领悟着她的口型和手势,还是没能理解,只好交卷。
“今天去哪儿吃呀?”
“都行。”
“那去小巷子吃?”
“好。”
我们点了两碗五块钱的拉面,我把一大块牛肉夹到她碗里。
“哎呀,你吃嘛。”
阿雪说着又要给我夹回来,我连忙护住了碗。她笑着把鬓角的刘海别到耳后,小心地捞起面吃了一口,咬掉半截又落回碗里。
“我们去拍照吧,我把我爸的相机偷出来了。”
阿雪拍了拍书包。我打着嗝问,
“你就不怕被你爸发现照片啊。”
“我换了我的内存卡呀。”
“行,走走走。”
吃完饭才十点左右,连续两夜的大雪把整个小县城都染白了,我们走在街边,我目光放在来往的车辆上,注意着两个特殊的车牌号。
“去哪儿呀?”
“我记得那边有条新修好的马路,没啥车,还能拍照。”
“好”
我带着阿雪钻进了巷子七拐八拐,穿过一排排民房,来到了那条路上。
“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什么呀?这么早就准备好了,还有好几天呢。”
“准备了好长时间呢,你猜嘛。”
“蛋糕?”
“蛋糕不算礼物。”
“足球?”
“不是。”
“MP3?”
“不对。”
“情书?”
“情书肯定有呀,也不算礼物。”
我想象力实在匮乏,阿雪每年准备的礼物都会给我一个惊喜。
“你不会给我准备了一套高考习题库吧?”
“猜对咯。”
“啊?真的啊?!”
“哈哈哈,骗你的,猜不到就算啦,到时候你就知道咯。”
如我所料,那条路上并没有什么车,只有几条车辙印孤零零的留在雪地里。
“快快快,拉我滑雪。”
阿雪像是发现新世界一般。我拉着她的手,阿雪蹲在我身后滑雪。
“跑呀跑呀。”
阿雪摇着我的手催促。
“哈哈哈,你可难倒我了。”
我努力提速,阿雪在后面笑得开怀。滑雪,打雪仗,堆很丑雪人,玩累了,阿雪才终于想起了拍照。我们拍合影,她把相机放在路边堆起来的马路牙砖上。
“你眼神又飘,重拍重拍。”
“这张不错,别呲牙。”
“看镜头呀,别看我。”
“我觉得看你的这张可以保留啊。”
“和雪人合张影吧。”
“你站那边,哎呀,胳膊别拄着我的雪人。”
…… 偶尔有车开过,我注意着车牌号。
“给你也拍啊,拍照按这个键吗?”
小城的雪景很美,好似一副宁静的水墨画,我们回过头看这座承载了彼此所有记忆的小城。我们曾在无数个夜晚,走遍了小城每个角落,听了许多歌,笑了许多次,流了许多眼泪,我们勾勒出未来的无数年,都和这座小城有关。
“给我拍张照吧。”
阿雪说。
“好啊,背景就是县城,往那边一点,没有树挡着。”
我往后退步,一边对焦,一边寻找角度。
“好了没呀?”
“好了好了。”
我笨拙的操作相机,阿雪看着我笑。旁边巷道驶出一辆车,于是,所有的时间便停留在那里。我看见她睡在路边,枕着我走了许多年的马路牙。然后这幅水墨画带着我们所有的记忆缓缓卷起。
“好了没呀?”
“好了好了。”
“好了没呀?”
“好了好了。”
阿雪妈妈哭着说,
“都是你害的。”
我默默点头。阿雪爸爸问了许多,我都一一的答了,从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我不记得自己一个人哭了多久,直到眼前发黑,醒来后再哭。我爸问我,我不说话,我妈哭着问我,我说都是我的错,爷爷奶奶说,是老天不开眼。我想去看阿雪,她妈妈不让我进门,阿雪爸爸给了我一个礼物袋,里面放着一条围脖,上面挂的桃心写着我们俩的名字。然后我在家沉默了一周,我爸问了我许多遍想怎么样,我说我不知道。又是一周后,我突然告诉他,说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出去打工。我爸听到后,无力的坐在沙发上,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我想,或许我终于让他输了。我妈开始不停地劝我,开导我,我爸一个人出门去了。我不知道他跑了多少关系,点头哈腰多少次,才给我从医院办出了一张假的病历,又帮我办了休学。他给了一张卡说,上面有三千块钱,想去打工就去吧。我妈大声质问他胡说什么呢,不上学这辈子就毁了。我爸说,让去吧,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一个人去兰州,包头了。我看着桌上的银行卡,点点头没说话。我打听了许多人,得知阿雪葬在乡下老家了。我一个人偷偷去,找了许久才找到她。我说,生日礼物我收到啦,你好好睡觉,我要去西安啦。我给家里留了一张字条,我怕他们找到我,于是在县城取出银行卡里的钱,买票一个人去了西安。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出过县城范围。我背着书包,带着阿雪给我织的围巾和她的照片。我还是年轻,下了大巴才发现,包里的钱没了。身上只剩下一百多块钱。我找了许多工作,发传单,穿大玩偶,打零工,睡 ATM 机,睡公园长椅,西安的冬天也很冷啊。我没钱了,去网吧过夜,被赶出来。我又换网吧,看到有老哥在打 dota,我站在他后面看。他问我,你会玩?我说会,几个月没玩了。他和我聊了会儿天,知道我从家里跑出来。问我没钱了?我说嗯。他给了我一百块,说赶紧去吃点吧,告诉说哪条街很多小饭馆有招工,让我去问。我找到一家面馆。老板说一个月六百,包吃包住。我答应了,他扣下了我的身份证。我和他睡在二楼同一个房间。然后我开始没日没夜的干活,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十一二点才睡,脏活累活都是我干,我没有时间伤心,没有时间回忆。我用公话给我爸打电话,说我找到工作了,先干着以后再说。干了一个多月,我才知道老板有多黑心,我受不了了。在一天夜晚,我偷了老板钱包里的所有钱,找到了自己身份证,跑出了面馆。一共两千多块钱,我换了个地方,买了个旧手机办了卡,找到个小旅馆,睡了好几天。我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所有的回忆瞬间涌上来,突如其来的心疼,疼的我喘不上气。我知道,我又苟延残喘的活过来了。我去了阿雪说的回民街,找她为我们挂的牌,却没有找到。我用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联系方式,都劝我回家,好好上学。可我就是想不通,不听劝,我想在这个世上,有人在十有九悲的爱情与理想中不负勇往,有人在不知凡几的世事和平庸中左支右绌,也有人倥偬一遇,便在自己的三尺阳光里忘乎所以,我在等一艘永不靠岸的船,望着生活尺度里它泛起的涟漪,孑然一身远航,去上想象的当,反正浮生万千,皆是一个终点,那我也算不上落寞,大不了到头来,是个喜剧角色我想,如果那天,我嘴馋一下就好了,阿雪就会给我去做饭,我想,如果那天,我被那两辆车发现就好了,哪怕再被逼着分手,我想,如果那天,我再笨一下就好了,让阿雪过来教我操作相机,我想,如果被撞的人是我就好了,可我没有先过去,我想,我就这样烂在这个世界上吧。我去网吧打 dota,想着还从来没有阿雪一起玩过,没有给我打过辅助,我开始听周传雄的歌,开始沉默寡言,开始浑浑噩噩。我开始抽烟,等着那句你就等着吧。我经常发呆,然后突然的心疼,把我唤醒,以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总是会有这样的心疼,带着窒息感一下子涌上来,猝不及防因为经常在那家网吧上网,我和老板混熟了,开始当网管,几乎只上夜班,生活稳定下来了。从一月份到九月,我得过且过,烂了这么久。某天我恍然惊醒,阿雪的生日快要到了,于是我辞了职,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回家后,我成熟的像个大人,给家里买了许多东西,我妈抱着我大哭了一场,我想原来电视剧演的是真的,妈妈真的会抱着自己的孩子哭,我安慰我妈说,都过去了,我爸说,回来就好,我去给你办复学,我去找阿雪爸妈,深深鞠躬,真诚的道了歉。爷爷奶奶说,我出去一趟长大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学会了演,带上了面具。,面具下是个烂到无以复加的人。我去看阿雪,坐在她面前泪流不止,哭的像个孩子,说了好多好多话,我说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

复学与大学浑噩

开学了,我爸带我去学校办复学,留一级继续读高三。原本年级主任安排到二班,我爸给二班班主任打电话,他告诉我爸说他在篮球场。我们又去篮球场,但篮球场没有几个人。我才明白,没有老师愿意要我。我爸又找了几个老师,低三下四,好言相求,终于我被三班的老师收了。我远远看着我爸出校门,骑上了那头牛去拉客。我想,我始终赢不了他。我又下意识看向综合楼门前,空空荡荡。我开始一个人上学放学,再也没有了早餐,我站在那个小区门口,幻想着肩膀被拍一下,
“我来咯。”
我开始一个人走在马路牙上,沉默寡言。我开始上课发呆,听不进去老师讲的任何东西。我望着窗外,幻想着被掐一下。第三节晚自习,我在县城里游荡,像个孤魂野鬼。就这样,我浑浑噩噩的过完了第二个高三,每天独来独往沉默寡言,每天做的只有吃饭睡觉还有第三节晚自习出去游荡。一年结束,班里我能叫的上名字的同学不超过十个。高考后,我堪堪上了个三本。家里所有人都劝我复读,我固执己见,报了一所西安的三本。我来到阿雪面前告诉她,我没用,我真的学不进去一点了,但我要去西安,去你想去的城市读大学。我还告诉阿雪,等我读完大学,就回来县城找个工作,然后每天都守着你,等我回来。家里人拗不过我,还是由着我去了。我爸开着他那俩出租车,硬是要送我,五六百公里的路,他带着我和我妈,一口气开到了我的新学校。我爸这次面对高昂的学费,没有听老师夸我便果断交了,没有拍着我的脖子说好好学,只是告诉我,出门在外,要把自己活好。我妈后来和我说,那天我爸回去的时候,在车上哭个不停。我第一次知道,那个赢过我好多次的男人,居然还会哭。在那个大学,我浑浑噩噩的过完了四年。我自甘堕落,独来独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 dota,一个人抽烟,除了宿舍以外,没有任何社交活动。我怎么就成了这样呢,也许我本来就是这样。我问自己,找不到答案。每天晚上独自散步的习惯改不了,像以前那样,没有目的地,一直到深夜十二点多回去,我还是喜欢走马路牙。我会梦到阿雪,然后不想醒。还是会有突如其来的心疼,一开始痛苦,后来平淡接受,再后来居然开始期待,可它的频率还是越来越低,我怅然若失。除了寒暑假回家,其他时候我也会尽可能的回去,甚至只是一个周末,但这种回去只见阿雪一个人。雨前阴暗之际,夜深人静之时,哀莫大于心死。有人给我介绍女朋友,有女孩给我表白,可我沉溺在自己随意构造的现实里,不想出去。我听周传雄的所有歌,我给阿雪放他新出的歌,告诉她有一首樱吹雪,你一定很喜欢。奶奶说,你长大了,要多帮你爸分担。可我知道,我是个不孝子,我曾经是他最大的骄傲,可我亲手把他的骄傲毁了。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没有人给我过生日,我大学毕业了,找工作,在社会上奔波。时间像是一堵黑色的墙,推着我向前走,带走了许多许多,来到了 2020 年。八年,生活平平淡淡,我家开了水果店,又被 yq 弄倒闭。我爸还是开着出租车,但不会有人再特意坐他的车走好远,然后又说认错路。我没有遵守当初自己许下的约定在小县城找工作。我在西安奔波,不知道为什么。西安很大,我走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走完所有的大街小巷。我以为我的生活就这么平淡下去。有一天,我看着阿雪的照片发呆,当初以为留下最清晰的记忆,现在看起来也有些模糊。许久没有过的心疼突然涌上来,我笑着,流下了眼泪。我在小小的出租屋里睡着。我梦到下雪,梦到阿雪和我一起在小县城散步,我走在马路牙上。阿雪说,你还不懂韩菱纱呀。我恍然惊醒,然后怅然若失,习惯性的点烟,又慌忙灭掉。我看日历,又到九月份了。我想,我要好好生活啊生活总归越来越好,我爸一直想着给自己也买辆车,他开了这么多年出租,但每天先要给别人跑一百块租金,再除去加气的钱,剩下才是他自己的。我说这么多年租金都能买辆车了,我爸说,他想买的是出租车,但是户钱都要三四十万,我沉默,不说话,我想的还是不如他,我和我爸都挣到了钱,虽然不多,但足够在乡下老家盖一套新房了那个老房还是在我爸小时候盖的,他住了大半辈子,我爸说,爷爷奶奶老了,六十多的人了,每年还要掰玉米,他没能力让他们享福我说那就盖房吧,让爷爷奶奶住新房,车我以后挣到钱了给你买,买自己的车,不开出租,房和车都要有。我爸笑着说,行啊,让儿子买,于是我又看到了他那自豪的笑,和那两次一样的笑我爸说,等盖了新房,我再跑跑出租,给你攒首付,娶媳妇儿说完这话,他想到什么,试探性的看了我一眼我没有说话。乡下的老房子拆了,拆了我从小到大的回忆,新房也慢慢盖起来了,我在西安认识了一位女孩,比我小,专升本后在读,20 年的 12 月一直没有下雪,我问阿雪,我可以和别人在一起吗,我坐在那里,对她说了一夜的话,我得到了答案,阿雪说,我想你过得好呀,但怕你爱错人。

遇见陈与短暂情缘

我和陈在 10 月认识,到 12 月开始走近,我格外小心,每天晚上一起吃饭,陪她去抓娃娃,给她借钱,给她买礼物,21 年第一天,我生日那天,我们在一起,没有情书,没有正式告白,晚上我说,今天是我生日,陈说,我就是你的生日礼物,我们去汉中玩,去滑雪,她带着她舍友,晚上在酒店,她很自然的亲了我然后说晚安,就去了另一间房,晚上我没有做梦。她是陕西人,放寒假回家,我陪她坐着大巴车送她,三个小时的路程,大巴车颠颠簸簸,陈在车上亲我,我说被别人看见多不好,她说怕什么,我就想亲你。我想,也许有的人是爱的轰轰烈烈,我一直送她到另一个陌生的小县城,陈说,就到这里吧,再往后我怕我舍不得分别我说,好,然后便一个人回了家。在家时,陈给我送了礼物,拆开快递,看到一条红色的手链,陈给我发消息说,我要把你栓好了,我告诉她,我会一直带着的。我去找阿雪,说有另一个女孩很爱我,2021 年的一月份,还是没有下雪寒假结束,我们再见面,陈说想去玩,于是我带她在西安玩了五天,在酒店,陈说自己高三时被骗了感情。我没有说阿雪的故事,我告诉她,以后我会好好珍惜你的。陈喜欢抓娃娃,于是我经常陪她去,后来抓了几十个娃娃放在宿舍。她喜欢拍照,后来我买了相机送给她,她不喜欢烟味,我便戒了烟,她想考驾照,挂了三次,我说这次我去陪你考,于是便考过了,她手机用了很久,我买了新的送给她,她没有生活费,我说我养你,她欠钱,我说我帮你还,我小心翼翼,拼了命的对她好,一开始我们确实度过了一段时间的美好生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慢慢地就变了,大街上,她会甩开我牵她的手,于是我走在路边护着她,我去学校找她,她不想出来见我,于是我一直等到天黑,我去打 dota2,她和我吵了一架,说我玩游戏不回她消息,于是我便戒了,21 年 6 月,我因为工作原因要去广西出差几个月,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开公司的车,开了两个小时,去她实习公司的宿舍楼外,我说明天一早的飞机,我要走啦,我们见一面吧,陈说她不想下来,于是我苦苦哀求,她走出来,我们在车上待了 25 分钟,我给她带了爱吃的炸鸡,她说都凉了,走的时候,陈给我发消息,说在楼上看到我走了,突然好伤心,我安慰她,说就几个月回来。我到西安已经是深夜一点,我在车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便坐上了去广西的飞机。我想,这会不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21 年十月份,我和陈还是走到了尽头。我记得最后,她几天没和我说话。我说要不分手吧,她秒回,说好。我看着屏幕沉默好久,又回复说,我后悔了,不想分手。陈说,都已经分了,就别后悔了。于是我又开始抽烟。年底,我辞职回家了,我去看阿雪。我说,你看我就应该守着你吧,我还是爱错了人。我说,我哪儿都不去了,我就守着你也挺好。然后,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我送阿雪回家,小县城里还是在下雪,可我看不到其他的景。我走在马路牙上,走了好久好久,我们好像没有说话,又或许说了,只是我没有听清,只记得到了小区门口,阿雪问我,
“要不要去玩一把?”
“说不玩就不玩,都戒了。”
阿雪像是有点生气,
“那我回去了,明天见。”

遇见小清与重新振作

22 年 yq 封的像是失去了理智,我哪儿也去不了,难得生日的时候在家,难得有时间。于是我给自己买了个生日蛋糕,去找在阿雪。我说,我想过生日了,你给我过一次吧,还是你会给我过生日呀,别人都不会。我开始和她讲我这十年间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的讲。我说小县城的这些年来的变化,你肯定想不到。我说 ti4,ti6 都夺冠了,wings 有多厉害,我说 ti8,ti10。我哭的像条狗。我说 ti10 输了,我还被人家甩了,还是你会支持我打 dota。我说我现在才统帅,怎么都上不去传奇,也许是我常年单排。我说西城男孩复出了,新出的歌里.AnotherLife 和 Lifeline 是我最喜欢的两首,经常单曲循环听到流泪,可惜我英语太烂了,还是不会唱。我说我现在过得有多失败,一个人好无聊,你多来梦里看看我呀。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阿雪真的来看我了。我们一起在她家打 dota,阿雪趴在床上写作业。
“你作业写完了呀?“
“还没,回去再写。“
醒了后,我对着镜子发呆,看着自己嘴唇上的死皮。梦里她还是十年前的样子,我却一脸颓废。
开春了,我和爷爷奶奶一起干农活,我爸还要跑出租,车停下,每天就是一百二的支出。他被生活推着走,我被时间推着走。我才发现,原来小时候一直愁的农活,即便大人干起来也很累。我开着拖拉机拉粪上肥,然后翻地。我依然站在荒野发呆,幻想着阿雪会不会从远方出现,然后向我走近,和我说“累了就休息会儿呀。” 干完了家里的农活。四月份,我去省会找工作。乡下的新房是盖好了,可是后面的装修还要花不少钱,弟弟妹妹也上大学了,985 和 211,比我有出息多了。工作找的不怎么样,我走着走着,却来到了那所我们曾经计划要去的省重点高中,阿雪本可以去。我站在校门口,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为何冲动,我快步走了上去。那个女孩也发现了我,回头看了一眼。于是我停下来,自嘲笑了笑,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我回头,那女孩叫住了我。
“哎,你有事吗?”
于是,小清就这样出现我生活里。我们一起吃了饭,聊天得知,她是这所高中毕业的学生,家里有事回来,顺便去看了看老师,目前在广东上大学,读大二。我们一起吃饭,小清问我刚刚怎么了。我说认错人了。我坐在那里,望着旁边的学校发呆。小清在我眼前挥了挥手,
“哎,你好像不怎么爱说话嘛。”
“好像是吧。”
“你把我当成谁了哇?”
“也没有,就是看错了。”
“我才不信。”
我自嘲笑了笑,问她,
“毕业两年了还回来看老师啊?我都没有看过。”
小清说,
“我老师在高中帮了我很多,所以很感激她。”
我又问,
“专程回来看的?你们也没放假啊。”
“不是,我爸结婚我才回来,顺便看看老师。”
我想到什么,表示歉意。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想哪儿去了,我爸妈离婚了,他是再婚。”
“哦…… 那也挺不好意思的。”
“哈哈哈,你这个人……”
回去后,我去找阿雪,我说今年工作真不好找啊,我到处碰壁。我说昨天认识一个女孩,才上大二,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把她看成你了。我说我不累,十年不也过去了么,再过一个十年又怎样,我会好好生活的。我戒了烟,早睡早起,然后真的开始认真生活。生活依旧平淡继续,和这十年间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小清开始频繁找我聊天,我也回复,可大多都是她在说。于是,我便知道了小清爸爸妈妈在她高中时候离婚,然后各自组建家庭,她心情不好,隔自己手臂,一条一条。我知道了她高考没考好,滑档一个人去了两千多公里外的广东。我知道她怕黑,晚上在宿舍睡觉也要有个小夜灯。我知道她爸面对她高昂的学费,一直拖拖拉拉,小清便自己寒暑假打工,在校兼职挣学费。而我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便一边找,一边做点兼职贴补家里。直到有一天,小清给我发消息说,
“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我回复她,
“想什么呀,我比你大六岁呢。”
小清说,
“那又怎样嘛,我六十,你六十六,不也都是白头嘛?”
“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慢慢来呀,以后总会有的,时间还长呢。”
我又说,
“我们隔了两千多公里,每天只能抱着手机,日子会很苦的。”
小清说,
“异地两年而已。”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还有这么天真的女孩,完全不懂时间的沉重,我想到仅仅三个月异地就离开的陈。我说,我想想吧。我去找阿雪,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说我不敢再爱了,我这样的人,碌碌无为也许是最好的归宿。然后,我没有回复小清,小清却每天给我发消息。
“我今天周末改善伙食,吃了黄焖鸡,味道还可以呢。”
“我昨天睡过头,错过了一节课,偏偏倒霉被老师点到了。”
“我突然发现一处好看的风景,画了一张画送给你。”
“你敢信,我用刘禅拿到了四杀!”
“我看你 QQ 空间以前发的说说,你玩 dota 嘛?我还没听过这个游戏,电脑上玩的嘛?可以教我一起玩吗?”
“我才知道,我爸买了一辆车,就是屁股方方的那种,可去年他说没钱给我交学费,哎。”
“今天的饭好难吃,踩雷了,以后再也不去那个窗口了。”
“学校外面小吃街,新开了一家麻辣烫,不知道能不能比得上咱那边。”
“我知道你在考虑,你没回我之前,我会一直给你发消息。”
…… 我又梦到阿雪。我们晚自习一起散步。
“这次我一定要戒掉 dota,好好学习。”
阿雪一脸不相信,
“真的呀?我咋有点不信呢,初三你也说戒,都没戒掉。”
我有些着急,
“这次肯定是真的,我说话算数。”
“那拉钩,说话算数哦,高考完我陪你一起玩,给你打辅助。”
“说话算数。”
梦醒了,我才发现眼泪浸湿了枕巾,梦境总会把心底的悲哀放大。我想,我要好好生活,我要说话算数。我想,我懂韩菱纱了。5 月 12 号那晚,我给小清打了电话。我告诉了她我所有的事。最后我问她,还要和我在一起吗?电话里,小清一直哭着回答了我,
“我想,以前你是阳光开朗的性格,阿雪姐姐是温柔内敛,后来你用了十年,把她融进了你的灵魂里,成为了现在的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心里猛然一震,挂了电话。我看着镜子,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逐渐湿润。我告诉小清,我们在一起吧。小清说,以后你和我都不孤单了。小清说,
“在一起了,总得有个称呼嘛。”
“那你想叫我什么呀?”
我问她。小清秒回,像是早就想好了,
“叫你哥哥,你叫我宝贝。”
我说,
“好难为情啊,叫不出口。”
“你是九零后又不是八零后呀,哪有那么大代沟,叫叫看嘛。”
“…… 宝贝?”
“哥哥 o>_<o”
和小清在一起,我像个不会谈恋爱的笨小孩,许多事情都让我摸不着头脑,但却也是另一番甜蜜。我想,也许有人的喜欢是像可乐一样冒泡泡。七月份,小清放暑假了,她家在我们那边另一座小县城,不算远也不算近。我和她要第二次见面了。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一次,而且认识三个月了。可我还是没由来的紧张,我笑自己,这么大个人了,怎么稳重都哪儿去了。我坐在公园里,等小清来赴约,我们约好下午四点。公园里静悄悄地,这种等待的感觉让我难以言表,我想起了被小王子驯养的那只狐狸
“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准备好我的心情…”
小清提前五分钟到了。
“你到多久了呀?”
“没多久吧,就等了一会儿。”
“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饿吗?要是不饿的话,先随便走走?”
我们第二次见面和第一次一样波澜不惊,在公园里一圈圈绕行,小清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安静地听她说,给予回应。我想牵她的手,犹豫了几次却始终没有勇气。我笑自己,怎么连初中时候都不如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清停下脚步,看着我。我也迎上目光,夕阳下,我们长久凝视。
“要不要抱一下。”
她突然说。我鼓起勇气,将她搂入怀中。爱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侵蚀,也许是那次惊鸿一瞥,也许是小清的念念不忘,也许是这三个月的不离不弃,也许是现在的忘我凝视。小清抱着我说,
“像做梦一样。”
“不是梦,是真的。”
我对小清说,也对自己说。相见总是短暂的,小清的暑假很快结束,我去机场送她。
“你要照顾好自己,别那么拼。”
小清眼里噙着泪,我告诉她,
“知道了,你也是。”
小清去了两千多公里外的广东,我也终于在省会找到了工作,开始打拼攒钱装修乡下的房子。小清每天晚上都要和我打电话,讲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亲身经历。她喜欢听我讲故事,讲以前的事,讲什么她都喜欢听。每天晚上都连着电话睡着。生活好像在一天天变好,不同的是,多了一份牵肠挂肚。小清也把自己的个性签名改为,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两个人的时间总是比一个人过得快些。我想,爱情最大的敌人是时间,然后是距离。我以为,小清会坚持不下去,但有她那句话,我也不会怪她。可我错了,虽然相隔两千多公里,但我们的感情还是越来越好,小清还是越来越依赖我。我给她送礼物,小清给我规定,礼物开销不能超过一百。我给她买个几十块的裙子,她都可以高兴好半天,在朋友圈拍照秀出来。四个月过去了,时间来到了 2023 年,临近寒假小清告诉我,她要在学校附近打工,今年不能回去了。我说,你回来呀,我们都四个月没见了,我给你出机票钱,回来这边一样找寒假工。小清还是拒绝了。
“你每个月还要给家里打钱,你老家装修款都欠着呢,我怎么能再要你的钱,而且广东这边工资高一些,下一年学费还差的远呢。”
“我可以帮你出一部分学费的。”
“那怎么行啊,我都还没有嫁给你呢,怎么能让你养着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其实也抽不出时间和成本去看她。新房装修终于结束了,我和我爸也还清了装修款,剩下亲戚债,只能慢慢还了。看着爷爷奶奶住进新房,我爸说,自己这辈子第一个成就是我长大成人,第二个就是老家这套新房了。他问我,最近新找了个女朋友?我说对,但是距离太远了,还有很长路要走。我爸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且行且珍惜啊,有舍才有得。
我笑着打趣道,
“你现在都有文化了。”
我想,也许我爸是对的。我不能在爱情里,总是得的那一方,我也该有自己的舍。爱是付出,阿雪教会了我这个道理。四月了,我去找阿雪。我说,我要远行啦,去广东。我说,我懂以前你对我说的话啦,我应该去找梦璃。我说,你就在家等我,下次我们会一起来看你,小清可想来看你了。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里,我爸很支持我,又对我说,出门在外,要把自己活好。我笑他还是没什么文化,只会说这一句。我爸开着出租车,亲自送我去火车站,这次他没有哭。我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小清,我们已经八个月没见面了,小清听到后,既高兴,又愧疚。我说你不用劝我,我一定要去。我辞了职,身上只有六千块钱,我坐上了去广东的火车,两天一夜。硬座真的难熬啊,可我心里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我在她学校不远处租了个三十五平米的房子,找到了工作。除去路费,还有第一个月的房租和押金,只剩下不到三千块了。小清充满了干劲,在拼多多上买生活用品,一家一家比对着,床单被褥,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什么都要买,还要留够第一个月的生活费。
我问她,
“你要和我住一起吗?”
小清像是早就想好了,果断回答,
“当然呀,你上下班,我还能给你做饭,但是不能越界哦,那件事要留到结婚后。”
“你就不怕吃亏吗?未婚同居哎。”
“我们八个月异地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我要嫁给你是早晚的事。”
小清憧憬着未来,想我们一起生活,想我们养一只猫,想之后买个电脑,让我教她玩 dota2…… 我想,生活真的开始变好了。小清把谈恋爱的事告诉了她妈妈,只不过没有说同居的事,在妈妈面前,她把我夸的天花乱坠,说我每天都会给她讲故事,说我超级温柔,很细心很会照顾人,说我唱歌好好听,说我好有文采,说我做的饭好好吃…… 她妈妈听到后,也很支持我们。小清总喜欢偷偷拍我,拍我的各种丑照,然后做成表情包聊天的时候怼我。每天我下班回家都要冲上来要亲亲抱抱,说今天自己把锅洗了,菜都买好了,等我回来做饭,还是我做的饭好吃。我们领养了一只小猫,小清说她当妈妈我当爸爸。小清偷偷攒钱,给我们买情侣装情侣鞋,然后给我一个惊喜。周末,小清要我去网吧打 dota2,她在家乖乖等我,可才过了一个小时,她就忍不住又偷偷跑过来找我,拍一下我的头,然后蹲在椅子后面藏起来。甚至端午放假,她陪我在网吧通宵,看着我玩,夸我好厉害。她说她也想学,可两个人在网吧玩太花钱了等以后家里买电脑了,再教她玩。

家庭变故与情感考验

时间慢慢流逝,来到了九月份。小清又开学了,我在机场接她。她看见我,冲上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一起回家,小清在车上说个不停。电话响起,我接通,是我妈打来的。我妈和我随便聊着天,问我近况,我都一一答了。聊到最后她说,我快半年没回家了,有时间回来看一趟。我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异样,没由来的心慌。我安慰自己多想了。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决定回家一趟。小清没有多问我,只是告诉我要注意安全。回到家,我爸质问我妈,为什么要叫我回来,回来一趟要坐两天一夜的火车,一点都不都想着儿子。我妈说,儿子早晚会知道的。于是我便知道了,奶奶查出肺癌。我妈说,我爸每天晚上都在懊恼,是他害了我奶奶,老年人好不容易扛过了 yq,肺还没缓过来,就住进了装修好的新房里,吸甲醛毒气。我去医院看奶奶,我才发现时间真的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和我小时候见过的奶奶不一样了。我想起小时候她给我烙的饼,给我找的可乐瓶。我想起爸妈出去打工,她和爷爷轮流送我去学校,骑着那俩早已经卖了废铁的二八大杠。我想起她给我做饭,她做的饭吃起来总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好香好香。我想起她每年夏天给我做的布鞋,给家里扎的扫帚,总是被我爸用来打我,还有每年冬天给我织的毛衣毛裤,那时候的冬天真冷啊。还有她知道我和阿雪走在一起后,偷偷给我的十块钱,我扭扭捏捏接过的十块钱。奶奶见到我,依然骂骂咧咧地问我,大老远跑回来干啥。我说,
“我想你了么,回来看看。”
奶奶便说,
“哎呦,还把我给想了。”
乡下的夜晚,还是能看到那么多星星。那些星星的光在十多年前,也同时进入了我和阿雪的眼睛里。晚上,我给小清打完电话,说家里一切安好。我想着奶奶,想到我妈以前告诉我,我出生的时候还是在家里的老房子,奶奶给我接的生。刚生下来,我不会哭,快要发紫,是奶奶不停地给我做呼吸,又拍打我的屁股,折腾了好久,我才哭了。烦扰的思绪让我睡不着,便出去散步。外面黑漆漆的,我隐约看见一个人影蹲在路边。我听见他打电话问别人借钱,我看到电话挂了后,他一个人蹲在路边发呆,然后抹眼泪。于是,我第二次看到我爸哭了。我没有打扰他,返回房间继续躺下。我想,这个我从来没有赢过的男人,如今却输给了生活。我找人借了些钱,加上自己的一些,都给了我爸。我爸说家里有他,让我不用操心,回广东上班。我坐在出租车后排,看我爸开车送我。忽然发现,他也有白头发了。回到广东后,我看着小清满心欢喜地向我讲这几天她所经历的,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她我家里的事。生活照样继续,只不过每天下班后,我又多了一份送外卖的工作。我想起一句话,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可惜我不是英雄,只是碌碌无为中的一个,但我要热爱生活,我要说话算数。时间依旧推着我走,来到 2024 年了。生日那天,我在外面跑外卖,接到了小清的电话。
“今天要早点回来呀,我买好菜了,在家等你喔。”
晚上回到家,我看见了桌上的蛋糕,小清还搞了支小礼炮吓我一跳。
“哥哥生日快乐!”
看着蛋糕,我眼睛逐渐湿润。十二年了,又有人给我过生日,可我却没什么能给她的。
“去年你生日都没办法给你过,今年一定要过,亲亲嘛。”
小清搂着我的脖子,一脸高兴。她给我唱了生日歌,给我戴了生日皇冠,给我点了蜡烛,让我许愿。我想,一切也没那么糟。寒假小清回家,我一个人守着空落落的房子。今年不回家了,回家一趟的开销让我承受不起,过年放假跑几天外卖,也能挣一些。我想我爸也是,出租车也停不了。我们相隔两千多公里,为同一个家拼搏着,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我妈和我说,我爸最近腰疼,尿血,去医院检查有结石。于是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医生说说结石尿出来之前,不能久坐。于是我爸每天守着乡下那几只羊,看着停在门口的出租车望洋兴叹。我想也好,结石也不算什么大病,正好他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我想,也许我生来就是戴罪之人,我的罪还没有赎完。我爸结石终于尿出来了,他也松了一口气,开着出租车去医院复查,医生说他肝有问题,然后便继续查。于是便查出了重度脂肪肝纤维化,血糖也高,医生说他的肝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我和我爸打视频,我爸说,
“自己还是连累儿子了啊,”
我说别这么说,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好好吃药配合治疗,控制不了的话,我挣钱给你换个肝咯。我说,车就别开了,你就是开了十年的车,缺乏锻炼,喝茶也喜欢放那么多糖,之后要每天跑步运动,控制饮食,多吃蔬菜,还有喝茶别再放糖了。我想,生活很苦,可你再也不能吃糖了。我爸还是没有听我的话,每天继续开着车,他不想停下,也停不了。小县城里共享电动车成为了主流,他的生意被进一步压制。小清偷看了我的手机,看了我妈和我的聊天记录,知道了我家里的情况。我说,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小清说,
“没事你还有我呀,我们一起面对。”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小清睡在我旁边,突然对我说,
“我给你吧。”
我们同居一年,依旧没有越界。我翻了个身,假装不懂。
“给什么啊?”
“我自己。”
“说好了结婚后的,要说话算数,快睡啦。”
我背对着她,睡不着,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可惜我们依旧很默契地想到一起去了。三月初,房东已经催了好几天房租了,可我爸也给我发消息,家里要春耕了,他没钱,前两天又给我妈买药了。我看着余额里仅剩的两千块钱,转给了他。我说,没事我有,等工资发了再给你转。我爸收了钱,向我回了一句语音条。我听到他收到钱后,松了口气的语气,那句语音条,我反反复复听了十几遍。他又不放心的问我,自己有没有花的。我说有。晚上,小清和我说,
“昨天看你手机,你给你爸又转钱了,你都没有了,我这儿还有攒的两千块钱,你先用着。”
说着就要转给我。我看她的眼睛,说出了那句我犹豫了一个月的话,
“我们分手吧。”

现状与迷茫

我又是一个人了,又是一年清明,我却不能回去看她。广东很大,大到我找不到方向,我站在高楼大厦里,看不到荒野,也看不到下雪。有人说,人生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宫,充满了无尽的变化和色彩。可我却身处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两边是无数扇虚掩着的门,走廊是冷寂的白,门缝里是冷漠的黑,我没有勇气推开任何一扇,只能顺着走廊走下去。2020 年 3 月,第一波 yq 消散,世界又恢复了忙碌。我准备回西安上班,临行的前两天,准备去看一趟外爷外奶奶。出门前,我妈说:
“给你外爷买只鸡吧,前两天你奶奶给我打电话说你外爷想吃鸡肉。”
我去了市场,找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店。
“老板,鸡怎么卖?”
“十三块一斤。”
“嗯…… 拿这个吧。”
“好嘞,七斤二两…… 九十三块二,给九十三就行。”
我爽快付了款,那年在市场地摊买个小手链都要讲价的少年,如今却不喜争辩,习惯了沉默寡言。我又去自家的水果店拿了些水果,我妈打电话让我回去。说鸡带过去外奶奶还要收拾,她直接收拾干净剁好了,去了之后奶奶直接炒就行了。收拾完后,我出门打了个出租车,去外奶奶家。坐在另一辆出租车上,我突然想起高中的时候,有一天周五放假,我爸开着出租送我去乡下奶奶家,我坐在后排,看着他的背影,没由来起了孝心。于是便说,
“等我高考完了考个驾照,平时没事儿还能帮你开开出租,让你休息会儿。”
没想到我爸听到这句话后,却突然发了火。
“你还想干啥?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哪儿说错了让他发火,只以为他今天没拉到什么生意,便心情不好。如今再想起,不禁恍然,我自以为始终没赢过他,可他却一直想输给我,从来如此。到了外奶奶家,两位老人很是热情的接待。奶奶开始忙碌做饭,外爷拿了两张小板凳和我坐在吃饭的小木桌旁,那张小木桌上被外爷放了一块一样大的地瓷砖,居然有了几分高档家具的样子。
“啥时候走?”
“后天晚上就走,坐火车。”
外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着,问我有没有瞅到媳妇儿。我说,
“还早呢,也不急,先挣钱么。”
“早早结婚好啊,你也不小了,都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么,”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奶奶很快便做好了饭,一半的鸡肉都下了锅,留下一半放冰箱说等外爷啥时候想吃了再给他做。外爷饭量居然和我差不多,我想着他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身体还这么好。临走前,我留下五百块钱,两人说什么都不要,被我硬是放在了桌上。两位老人一直送我到路口坐上车,又叮嘱了好久。坐在车上,我习惯性的手揣进衣兜,却又掏出了另外五百块钱,有两张还有些泛旧。不知道外奶奶什么时候放进我衣兜的,更不知道这是我和外爷的最后一面。要走的那天中午,爷爷奶奶开车电动三轮车,从乡下来县城,专程送我。我爸晚上碰巧拉到一个去隔壁县城的客,一时也赶不回来。于是爷爷便开着三轮车,半夜送我去很远的火车站。小县城的夜晚车已经很少了,静悄悄的,我抱着大大的行李箱,坐在小小的三轮车车厢里。爷爷说,要好好工作,拿人家一分钱就要干一分事。爷爷还说,那些事都过去,要把现在的日子过好。所有人在我面前都会避讳提以前,只有爷爷不会。我想起初中时,二爷在一个冬天,意外煤烟中毒走了。爷爷领着后辈处理完二爷的后事,那天晚上,我和他睡在一起。爷爷对我讲,电视上说什么人去阴间去天堂的,哪有这种事,你二爷就是死了啊,土里一埋也成了黄土,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想,也许爷爷说的对,可我一直都希望有轮回的。他开着三轮车,路过了我的初中,路过了有那个小区的路口,又路过了我的高中,穿过了整个小县城。在检票口,爷爷对我叮嘱了好多,让我把自己顾好。我检完票,在站台上等车。三月初的夜晚还是很冷的,我从兜里掏出白天买的黑兰州,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在家的一个多月不敢抽烟。没想到等我一转身,却看到了在站台栏杆外看我的爷爷。原来他又摸黑绕了一大截,从沟里爬上来,沿着铁路一直走到站台栏杆外,看到我在那儿抽烟。我赶忙扔了手中的烟,有些局促。没想到爷爷没有骂我,只是说,
“少抽点烟,抽那个对身体不好么,你这回去了西安,啥时候回来?
“今年国庆放假肯定回来一次,还要掰玉米么。”
爷爷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然后又说了一遍方才在检票口说过的话。我想如果是我爸抽烟的话,爷爷没准儿会抄起铁锹对他实行再教育。
“呜 ——”
远处火车悠扬的长笛声传来,车灯又刺破了夜空。我上了车,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那个苦了一辈子的老农民,在夜色里扒着站台外的栏杆,望着火车渐行渐远。
和大伙儿说说最近和小清的情况吧,说分手后,她也生气了那么几天,没怎么联系,然后她又很快想通了,决定等我,陪我留在广东一起发展,问题是,我短时间回不去北方,回去后要重新开始,还有空窗期,还不一定找得到合适的工作,收入肯定有所下降 (老家四五线城市),这是我现在承受不了的,家里还需要我不停反哺,还有不少债务要还,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我也不敢赌,而且她快毕业了,原本计划就是回北方的,而且考公笔试也过了,要是面试没过就一边工作,一边准备今年考研 (去年没考上) 前两天她又来找我,我好说歹说,让她乖乖按照最初的计划回北方,安定下来再说,我要是有所好转,就继续在一起,她说不用等我有所好转,回北方安定下来就在一起,她不怕异地恋,我也没有多说了。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僵住了,嗯…… 也没住一起了,主要是这丫头开始不怀好心了,后面,后面再说吧,等她毕业后再说,我现在也需要时间好好规划一下自己了,也许我是真的被生活打怕了,感觉目前就像在淋雨似的,状态很迷糊,每一天都灰蒙蒙的,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真的需要调整一下心态了。
过两天准备重开一个贴,就从2020年开始吧,有兴趣的吧友可以来看,主要写小陈和小清,还有自己的一些情况,其实也想写写我妈,可我不知道怎么写,她比我爸大七岁,她是我见过最自律的女人,最温柔贤惠,又最好强的女人,我家所有的大事小事,几乎都是我妈做决定,她和我爸结婚的嫁妆是两根盖房用的顶梁柱,后来盖了乡下的老房子,她嫁过来的时候,我家什么都没有,两姑姑甚至还轮流穿一条裤子,小时候经常看见我爸和她吵架,我爸也动手,可她还是为了这个家庭坚持下来,对我爸谆谆教诲,陪着我爸成熟起来,如果没有我妈,就不会有我们家的如今,我们家不会因为我妈当老师搬到县城,我也不会遇见阿雪,我爸或许只是个工地农民工,我们三个学习也不会那么好,当然我是辜负了她的期望,也是唯一失败的那个。她小学二年级上完就没读书了,十几岁的时候,在打工的同时凭借自学文化知识,加一门小语种,最后成为了一名民办中专的小语种老师,她还去北大语言系进修过几个月,拿到了一张北大的结业证书,那个年代一个女孩子坐着绿皮火车,去遥远的北京。她后来在好几个民办中专先后当了十几年外聘老师,拉回了不少走入迷途的年轻人,最后因为政策和身体原因,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讲台,
之后她又搞了一个水果店,但是没几年就被yq搞倒闭了,现在在乡下守着一群羊,拖着一副各种关节病的身体,成为了一个农村妇女。我这幼稚的笔力,实在写不出她的色彩,只愿她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最后祝愿大家可以幸福快乐,不留遗憾,此贴终。
更点刚刚发生的事,今天出差忙了一天,晚上开了三小时高速,半夜十二点多才回到家,我在便利店买了两包泡面,走在昏暗的楼梯里,大脑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来到家门前,我木讷地开门,却突然被塞进怀里一束鲜花。
“哥哥,两周年快乐!”
我吓了一跳,愣在原地,我想起小清之前把她的钥匙带走了。
“你怎么来了?”
“哎呀,抱抱嘛。”
……
进家门后在灯光下,我才发现,家里被她打扫的干干净净,而她穿着一身新买的睡裙,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茉莉花里有张卡片,我看着她写的那几个字,
我想,生活再难,好像真的也不过如此。
她爱我,我也爱她,我不能再错过了。
卿所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


茉莉花

后续故事:【贴吧神贴】雪后初晴,说说自己走出阴霾的那几年